书城武侠晚清豪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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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白鹿寺

三人离开两广总督府,正要启程。辜鸿铭从府内赶了出来,拉住谭嗣同不舍说道:“此日一别,不知几时相逢。你知道我虽然嬉笑怒骂,却和你一样心境。只盼能为这个国家做一点事情。只是时局如此,非一人之力可为。谭兄此去,无论前途如何,却一定须爱惜自身,切不要以身犯险,求急冒进。我见你心性纯善,可看似温良,其实内心刚强,只想挽国运于即倒,须知刚强者易折,柔弱者长存。谋全局者不求一时之急,做大事者更应隐忍坚韧。望谭兄以后行事定夺,能牢记此语。”

谭嗣同知辜鸿铭是肺腑之言,心中感激不尽,点头答应。两人就此挥手告别。

两日后大家到了长沙府。谭嗣同要送杜心五回湘西他师父那里,心五一听着急不干:“谭哥哥说过,大丈夫读书习武,就是为了济世安民,行侠仗义。我不要陪师父呆在深山老林里,空有一身本事,天天只知道谈风论月,饮酒下棋。两耳不闻天下事。我会闷死。你若送我回去,我还得偷偷溜出来。”

谭嗣同听了只好作罢。想到又一年没回老家,便决定回浏阳老屋看看。这时天色已晚,三人便在街边找了一家客栈先投宿住下。交了房钱,那店小二带三人去各自的房间,见都带着行李,便说:“客官这是要去哪里,可不要往北走啊。”

谭嗣同诧异问道:“怎么啦?”

“最近洞庭湖里闹水匪,声势很大。听说是从四川那边过来的。见了过往有钱的客商旅客便抢。这些人没有江湖道义,不但抢货,还杀人灭口。前几天有一对母女从湖北来长沙投亲,在那洞庭湖里就遇到了那伙人,东西被抢的一干二净,那母亲被强盗丢进了湖里,女孩还被卖到了长沙城里的窑子里面。是去窑子寻欢的嫖客听那女孩哭诉才传了出来。现在搞得人心惶惶,那些商人都不敢从洞庭湖经过了。客官若是北上,可要绕道啊。”

“官府就不管吗?”谭嗣同问道。

“如今官匪一家,那些匪徒里的舵把子听说就是富商兵痞,就是他们召集的那些流民恶棍,在城里开烟馆妓院赌场,强收商家的保护费。在水里干脆就杀人掠货,这些人无恶不做,又有钱有势。在长沙城里都有势力,和官府勾结。我们这样的小店都要月月交保护费给他们。只怕没人管的了他们。”那小二倒是话多。

谭嗣同本来想要回浏阳老家一趟,听说家乡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恶迹,自然不会不管。打发小二走后,他和龙二商量,决定明日便去那洞庭湖探个究竟。心五只要听说要打架,更是兴高采烈。

第二日一早三人便往北快马加鞭,到了傍晚,已经到了会龙山。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只见那山上树木苍翠,云霞缭绕,山下便是洞庭湖支流资江从此处蜿蜒流过。这时太阳正缓缓沉入江水之中,江面一片霞光。几点白帆随波远去,近处一群水鸟在水面上飞翔戏水。青山倒映在秀水之上,绿水随青山婀娜多姿。把三人一时都看得痴了。

只听山中传来一阵钟声,惊起树林里飞去一群鸟雀。大家下马把马栓在路边树上,便寻钟声沿山路而上,一座白色寺庙出现眼前。庙门写着白鹿寺三字。两边楹联写着‘白鹿含花闻经听法,青猿献果供佛斋僧’。谭嗣同熟知野史杂闻,便告诉龙二心五,这寺名声很大,据传是唐朝宰相裴休曾经在此讲学授业。他舌灿莲花,妙语解道,引得山中白鹿也来听法。从此此处便有了灵气。后来广慧禅师在这里修庙授徒,自此香火鼎盛,佛法广传。成了洞庭湖边的一座名刹。

正说话时,听到‘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见一慈眉善眼的老僧开门迎了出来。谭嗣同连忙合掌施礼。那老僧说:“老衲在门内听得施主言语,竟然熟知本寺来历,想来必是有缘之人。便出来相见,请施主进去饮杯清茶。”

进来山门,第一层是弥勒佛殿,四周是四大天王,再进去是观音殿有捧花,持瓶童子。第三进才是大雄宝殿。中间供奉的是如来佛祖,左右是十八罗汉。谭嗣同上前上了香火,拜了一拜。

老僧把众人请到禅房。早有小沙弥送上茶壶,摆了四个精致的洁白如玉的细瓷杯子,又拆开一个纸包,取出一撮毛茸金色的茶叶仔细放入四个杯子里面。沸水冲入,只见那茶叶像春雨滋润,瞬间苏醒。枯槁的身子舒展丰盈开来,如有灵性一般在水里起起落落,舞蹈一般轻盈欢乐,煞是好看。

那老僧说:“这是君山银针,俗称金包银,冲泡之后,茶尖三起三落,如旗如枪,讲究的是碧波绿芽,汤清味醇。只可惜是去年的陈茶了。三位施主不妨一尝。”

谭嗣同尝了一口,连赞好茶:“今年的新茶早已经上市,大师爱茶之人,怎么没有购买一些?”

“这茶只有洞庭湖里的君山上才有,如今那君山成了水盗的贼窝,普通茶农谁敢上去,只怕是再难喝到这样的好茶了。”老僧叹道。

“我也是湖南人,以前并没听说这里闹水匪,不知是从哪里突然来的这伙强人?如此可恶。”谭嗣同问道。

“这伙人的主要成员是来自四川一带,大多以前是长江上的纤夫。长江从重庆到湖北的水道滩险水急,每有船只遇险。可又是商贾货物进出西南的交通要道。后来有财力的商家便雇了很多力工在险要两岸的栈道以绳索牵引船只来往,好保护船只安全。那长江两边都是崇山峻岭,猿鸟难行。纤夫要在尺寸之间的绝壁小道以人力牵引激流中的船只,稍有不慎,就会摔落悬崖,自然是凶险万分。若不是世道艰难,常人自然不会来挣这要命钱。”

老僧说道:“可如今是天灾人祸,到处民不聊生,纤夫这行还能有口饭吃,慢慢队伍就大了。人一多了,就有人拉帮结派,渐渐成立了一个帮会,叫哥老会。本来这个帮会最初的目的是互助互爱,彼此扶持,在这乱世里讨口饭吃,苟延下性命。他们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袍哥,意思即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只可惜后来人越来越多,又无一个有力之人领导,便慢慢变质成了一个匪帮。”

谭嗣同听到哥老会,已经记起海底名单里也有这个山头,舵把子名叫秦老四。洪门虽然鼓励门人自立山头,但戒律极严,第一诫就是不许危害乡里,祸害百姓。违者天下兄弟皆可诛之。自己自从结识洪门以来,无论哪个山头,都以帮助兄弟,行侠仗义,杀富济贫为门内宗旨,即使那张德成也是大节不亏。却不知这秦老四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放纵手下为非作歹却不约束。心中更是愤慨。想到自己与洪门关系,只想即刻找到这个叫秦老四的要问个明白。

当下问道:“不知大师可知道那伙贼人的总坛在哪里?首领又是何人?”

“我听香客里说,那哥老会如今分作清水和浑水两伙人,清水那伙专门在岸上放钱开赌场妓院,勒索富户商贾。浑水专门在水里讨生活。只干杀人掠货的勾当。君山就是他们的一个据点,总坛好像在四川酆都,人称鬼城。寻常人哪里敢去。首领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听闻那帮里分裂时以前的舵把子已经被人做了,如今管事的有好几个人。都是互相不服,经常还窝里斗。”那僧人答道。

“不知大师住在这深山老寺,不理红尘。为何却如此熟悉那伙强人底细?”谭嗣同忽然觉得有些不妥,目光炯炯,望着那老僧问道。

那僧人瞟了一眼谭嗣同腰上佩剑,面色不改,坦然答道:“我这里时常有各地的善男信女前来烧香问佛,自然消息灵通了些。施主若再要问的详细了些,老衲也就不知道更多了,倒是施主为何对此很感兴趣?若是想除了这些强人,只怕没有三五千人也不能成事。”

这时已是夜晚,禅堂外面一轮明月正挂在山林之上。四处除了山风呼呼,再无声音。谭嗣同起身告辞,决定连夜雇船去岳阳,闯一闯那贼窝君山。自己身边并无三五千人,可就不信那些匪徒里面全是穷凶极恶之人,就没有忠肝义胆之士。只要是洪门兄弟,背过三十六誓,自然知道忠奸仁义,如何做个好人。自己只要能加以引导,一定会有人助自己激浊扬清。无论如何,自己身为武林盟主,又是洪门客卿盟证,都有责任灭了这伙危害湖南的匪人。

想到这伙人在洞庭湖到处为非作歹,此处已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不见得没有眼线。心中已经有了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