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晚清豪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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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同盟会

那山本也不客气,揉步上来就和霍元甲打在了一起。

谭嗣同已经与许多日本高手交过手,但这山本的武功还是让他吃惊。此人专攻人下盘,以背摔扭锁为主,他双脚竟然如双手一般柔韧灵活,一遇霍元甲搭上手,他就像八爪鱼一般缠上了。

霍元甲的拳法以虚实莫测,变法多端为妙,但下盘功夫稍有欠缺。这山本似乎已经知道了霍元甲的短板,他乘霍元甲不备,一个过肩摔,已经把霍元甲摔了一个跟斗。

只听得那群浪人乌泱泱便开始起哄,而精武门一干弟子又急又怒,个个心都吊到了嗓眼上。林黑儿秀目圆睁,一把抓住了坐在旁边的谭嗣同手腕,恨不得即刻自己便要上去代替霍元甲对敌。

谭嗣同看着场上局势,自然而然的握住林黑儿的手,与她手指相扣,示意她稍安勿躁。

一旁的朱嬛玉对比武并不感兴趣,倒是一直关注着谭嗣同与林黑儿的暧昧亲密。她看到两人如此亲近,心中顿时打翻了醋坛子。

她故意跑到谭嗣同面前,一把拉过谭嗣同的左手比划:“谭哥哥,这日本人的功夫其实希拉平常,你看,他这招锁住霍大哥的招数其实就是小擒拿手,不过他加上了腿上功夫,这么顺势一摔,霍大哥才会吃亏的。”

小妮子古怪机灵,一边说话提醒场上的霍元甲,一边拉着谭嗣同比划招式。谭嗣同被她一搅合,只得松开了握住林黑儿的手。

林黑儿刚才是情急才抓住了谭嗣同,此时被朱嬛玉一闹,才觉察到刚才因为紧张,两人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十指相扣,她羞的急忙放开谭嗣同,只两眼盯着场上打斗,装着若无其事。

霍元甲也是中原顶尖的高手,一个过肩摔自然伤不了他。刚才只是不适应日本人的这套柔术,得朱嬛玉喊破,他立刻注意了山本的脚法果然诡异。俗话说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可这山本的脚比手还灵活,不但能打人,还能踢人,能缠人,能扣人,确实是防不胜防。

他的迷踪拳也不是徒有虚名,只见霍元甲招式一变,他把霍家的迷踪大法施展出来了。

迷踪拳,就是让你找不到拳路的攻击方向。霍家的迷踪大法是不传秘笈,自然更加让对手摸不着套路。只见霍元甲像个陀螺在场上飞转起来。没有了着手之处,山本的柔术再厉害,也无从下手。

但见兔起鹞落,霍元甲忽然一拳击来,山本已经重重挨了一拳。

陀螺越转越快,又是一脚飞起,山本噗的一声,已经跌倒在地。

山本一个翻身起来,跳出圈外:“不打了,我赢不了霍师傅。”

一拳一脚根本伤不了山本,虽然局面难看,但他并没有落败。缠斗下去,其实霍元甲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他也不敢让山本近身。这山本看起来还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他显然也是看到了自己根本无法近身重创霍元甲。再打下去也无益。

此人倒更像是来切磋武艺的,倒不像是要来帮日本人报仇,为扫中国武林威风而来的。谭嗣同对这日本人不免生了一些敬意。

两下住手罢战,霍元甲拱手示意:“承让了。”那个山本也恭恭敬敬回了个礼:“霍师傅果然武功高强,山本佩服。”

那些日本浪人没有占到便宜,自然不免悻悻不忿。山本却坦然说道:“切磋完了,霍师傅不请我坐一下?”他的汉语说得非常流利。

他挥手要那些浪人回去,自己径直却往里走。江湖人讲的是脾胃相投,这山本完全没有骄横之气,霍元甲也是惺惺相惜,连忙往屋里请。

一场干戈化为玉帛,这倒是大家前所未料的。霍元甲要徒弟们杀猪宰羊,又赶紧去买了几坛好酒,便就在精武馆的练功厅里大摆酒宴。

谭嗣同袁世凯山本等人自然坐了主席,霍元甲作陪。他给山本引荐了大家,山本得知谭嗣同就是打败板桓雄的高手,心中大喜,顾不得喝酒,就要和谭嗣同切磋几招。

在谭嗣同心里对日本人是深恶痛绝的,在福建,在河南,在东北,在四川,他可杀了不少黑龙会。今日不想遇到的这个山本倒是个武痴,一心痴迷武学,好似倒没有其他恶意。他微微一笑:“天下武学其实没有高下之分,山本先生的柔道已经是一绝了,若论柔韧性,谭某自愧不如。比试就免了。”

此话不假,谭嗣同的功夫以刚猛见长,与柔道不是一路,但看招数,自然是各有所长。

霍元甲先端起酒杯“先喝酒,武学的事再讨论吧。”众人哈哈大笑,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大家已经无话不谈。原来山本果然是个武痴,他从小就痴迷武学,且特别推崇中华武学的博大精深。所以他到处偷师学艺,创出了这独成一家的柔道武功。谭嗣同记得那伊藤就是柔道高手,但是果然与这山本的招式大不相同。山本说日本也有许多流派,分空手道,柔道,剑术,忍术等等。他的志向就是要把各派的武功揉和到一起,创建一个完美的武学体系。

正因为他的武功高强,所以黑龙会才邀他入会,但是他只在会里传授武功,并不参与他们的活动。这次是听说天津有个高手,才特意漂洋过海来切磋武学的。

袁世凯久居朝鲜,对日本的黑龙会是深为了解,他对山本说:“山本先生为人高洁,志在武学,何必要和乌烟瘴气的黑龙会搅在一起?”

“我也知道黑龙会对贵国做了许多不好的事,黑龙会与贵国的洪门一样,也是国内最大的帮派,帮派一大,自然稂莠不齐,其实黑龙会也是有不少品格良美的好人的,我两个徒弟一个叫平山周,一个叫梅屋庄吉。他们就是日本年轻一代里难得的能明辨是非的有志之士。”

山本喝了口酒,情绪变得低沉:“但是诸位应该知道各为其主一词,贵国自然恨黑龙会在你们国家惹是生非,但站在我们的立场,他们是为国而战,希望大家能明白这个道理。”

“可在他国国土滋事生非,这不是正义,是人人不齿的邪恶。”谭嗣同毫不留情说道。

“有一部分是甘心为政府为虎作伥,有一部分人却是在为贵国的前途而奋斗,谭公子也许不知道吧。”

山本一番话石破天惊,人人皆恨日本人在中国挑衅滋事,皆不知他所言何意。

“诸位难道认为你们现在这个政府还有存在的合法和合理吗?它早就腐朽不堪,既不能捍卫疆土,又不能爱护黎民,诸位想必早就恨透了这个政府吧。

我们的文化传承于中土,同根同源。所思所想如何不是与你们感同身受!在我们国内,分为两派,一派是激进派,就是军部那些人。他们认为中国已经是一座暮气沉沉的坟墓,已经无可救药,需要日本来占领拯救这个国家,好进行全面的改造。

还有一派是温和派,他们希望帮助你们自我拯救,全面建立起一个全新的政权,好共同进退,一起抵御来自西方的全面侵略。毕竟我们是东亚的命运共同体,如果不自强,不抱团,只怕迟早也会像非洲,印度一样,沦为他们的殖民地。

归根结底,其实两派的看法是相同的,就是一致认为现在的政府已经不能让你们这个国家强盛,不能让百姓幸福了。都认为需要彻底改变你们这个国家。大家也许听了会难受,会不敢认同,但就是现实,也是我们国内有志之士的一致观念了。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我们看的更清楚吧。”

不想日本人已经把中国研究的这么透彻了。谭嗣同又惊又怕。袁世凯也是忧心忡忡。他们如此在意中国的国情,有真心,整个东亚确是已经全面落后于西洋,是需要抱团自救自立,但只怕他们更多的是野心吧。他们世代想进入大陆的梦想野心是不是已经蠢蠢欲动了?

“贵国的孙文与我那两个徒弟特别交好,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天下大事,我也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他们成立了一个同盟会,口号就是驱逐鞑虏,我那两个徒弟正在游说高层,以助你们那个孙文来暴动,好推翻你们的政府呢。”山本呵呵一笑。他果然只是个武痴,说话毫无忌讳。

又是一惊,孙文竟然和日本搞在一起了?他要武力暴动?在谭嗣同的内心可是泾渭分明的,李鸿章的联日抗俄他可以接受,那是一种战术。武力暴动谭嗣同也不反对,但要和日本人皆为同盟,这点谭嗣同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孙文会不会走的太远?这是与虎谋皮呀。

他望了袁世凯一眼,只见袁世凯面无表情,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并没有露出惊诧之意。

张之洞的实业救国,李鸿章的委曲求全,袁世凯图谋瓦解满清高层,孙文要化敌为友,康有为要宪政虚君,他们各有各的救国思路,可谁更正确和更有机会成功?

再没有喝酒的兴致。好不容易挨到散场,谭嗣同连忙拉袁世凯到一边,问他对孙文的举动有何看法。

“报官呗,身为朝廷命官,难道你还要我包庇逆贼?”袁世凯揶揄谭嗣同。

“那你我皆应该是反贼。”谭嗣同反嘴相讽。

“那就当没听到了。”袁世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