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忽必烈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却是如何灭掉大宋,一统华夏。而要攻打大宋就必须有源源不断的钱粮作保证。忽必烈任用郭守敬督导开河修渠,在郭守敬的努力下,不少旱地变成了水田。中都漕渠、平阳导渠,除可航运外,尚能灌田千余顷。在宁夏,新修的水渠可灌田万顷以上。
国库充盈之后,忽必烈决定再次攻宋,特意把刘整召回京师,一起研究攻打大宋事宜。
忽必烈见到刘整以后,握着他的手,当着群臣的面再次进行嘉奖,说:“刘爱卿归顺我朝以后,南朝气急败坏,派宋京率大军攻打泸州。爱卿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十余阵,保住了泸州,使其惨败而归,元气大伤!爱卿果然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名不虚传啊!”
刘整诚惶诚恐,说:“谢陛下夸奖。圣上如此看中末将,末将殚忠竭诚、肝脑涂地,难报圣上恩遇!”
忽必烈说:“好,请归班入座。”
刘整退下回座。
忽必烈说:“宋朝背信弃义,不但不按和约朝拜纳贡,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扣留我方使臣达十余年之久。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决意兴王者之师,讨伐不义!刘将军,朕把你从泸州请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整说:“自古以来,帝王非四海一家不为正统。眼下,圣朝已有天下十之七八。宋朝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偏安一隅,苟延残喘,命数将尽。我朝国力充盈,兵强马壮,正是灭宋一统天下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圣上决断乃英明之举。末将不才,愿做马前之卒,首当其冲!”
忽必烈频频点头,问众大臣:“诸位爱卿意见如何?”
姚枢道:“臣以为攻宋时机尚不成熟。”
忽必烈问:“何以见得?”
姚枢说:“我军擅长陆战骑射,不善水战,现在攻宋,是以我之短对敌之长,应练好水军以后再攻宋为宜。”
忽必烈又问唐雨合:“王爱卿,你的意思呢?”
唐雨合心念急转,她当然知道现在攻宋时机已经成熟,忽必烈攻宋也势不可挡,可是想到邢枫,她又思想矛盾起来,希望忽必烈能暂缓行军,这样,她与邢枫也能多安稳地生活几天。她明白忽必烈的意思,却未顺着他的意思说:“宋虽然偏安江南一隅,但对其实力也不能低估。江南乃鱼米之乡,财力颇丰,城池坚固,利于久战。金朝两次攻宋均告失败。我朝窝阔台汗打到四川,无功而返。蒙哥汗更是饮恨钓鱼山下。这一切都提示我们,攻宋必须做好充分准备,轻易攻打是不会奏效的。”
忽必烈心下“咦”了一声,一直以来唐雨合最明白他的心思了,而她也一直支持并主张他一统天下,为何今日却要这样说。
“末将不敢苟同。”这时合剌站出来说,“不说金朝,窝阔台和蒙哥攻宋之所以失败,并不是败在宋军强大和粮草充裕,而是败在选错攻宋地点。四川乃长江之首,山高谷深,易守难攻……”
忽必烈对合剌的这一独到见解很感兴趣,问:“那么你认为,从何处进攻为宜?”
合剌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末将认为攻击点应选在荆襄,荆襄是宋朝防线的中断,失去荆襄,便会首尾难顾,很容易土崩瓦解。”
阿术长期战斗在与宋朝对峙的长江前线,对宋朝的防线比较了解,他觉得合剌分析得极有道理,便说:“合剌将军所言极是。我与宋交战多年,深知其内情。看起来宋兵数量不是太少,但毫无斗志。能征惯战的良将,被贾似道害的害了,排挤走的排挤走了,刘将军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前线将士们在浴血苦战,而偏安临安的宋朝君臣们,照样花天酒地、享乐无度。像这样昏庸腐败的朝廷,不灭掉它还等什么!”
“可是,陛下……”姚枢还要说什么,忽必烈打断他们,说:“不要说了。朕意已决!宋朝无道,连国使也敢扣留,像这样不讲信义的昏君,还留着他干什么?合剌、阿术、刘整听旨!”
“末将在。”合剌、阿术、刘整三人出列。
“任合剌为征南都元帅,阿术、刘整为征南都副元帅,分别率领蒙汉大军十万,进兵襄阳!”
合剌、阿术、刘整接旨。
“朴湛、田哥听旨!”
邢枫、田哥也一齐走了出来。
“朴湛、田哥你们二人留守京师,主管军中一切事宜,随时作好准备,以配合攻宋行动。”
邢枫、田哥领旨。
唐雨合知道大势已定,再无回缓余地,当下心里一沉,不由地看了一眼邢枫。邢枫却平静如常,面无表情。唐雨合暗暗佩服他的定力。此时他的心里一定汹涌澎湃,可他的脸上却依然是波澜不惊。
当下合剌、阿术、刘整领旨而去,驱动十万蒙汉大军过南阳,下新野,直逼汉江北岸的襄阳城。
这日,邢枫正练完兵回来,田哥叫住了他,说有话同他说,将他带到了一僻静处。
“这里很安全,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邢枫似乎料到田哥会找他,丝毫不觉惊异。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田哥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表情却很严肃地说,“你是不是还想行刺大汗?”
邢枫以沉默来回答,他不想骗自己的朋友。
田哥顿足说:“邢兄,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放下呀。你要想想,这些年大汗是怎么待你的,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忠义本不能两全。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邢枫淡淡地说。
“你为那样的国家效忠值得吗?你别忘了,是你的国家把你逼上了绝路。”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了任何人,也与任何人无关。”
“可是你不觉得大汗才是明君吗?大汗一统天下,那是人心所向。你这样做是逆天而行,背道而驰啊。”田哥苦口婆心地劝说,此刻他不仅把自己看做是忽必烈的忠将,同时也看做是邢枫的好兄弟。
“何为道,道是永远说不清的。我只是按照自己的良心做事。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一辈子良心难安。”邢枫叹了一气。
“可是你想过嫂子没有?如果你这样做,叫她以后怎么办?”田哥急了,知道他最在乎唐雨合,便拿她来劝阻。
“我会妥善安排她的。”
“妥善安排?”田哥冷冷一笑,“你认为如果你这样做了,她会不受牵连?你认为她还逃得掉吗?你认为她还会幸福吗?”
“这也是我矛盾的原因。我正是担心她的安危,所以这么多年来迟迟没有动手。”邢枫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
“那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坚持呢?”田哥有些气急败坏了。
邢枫眼神悲怆地望着天空,喃喃地说:“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
“我说过,如果你敢行刺大汗,我一定会阻止你,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田哥见他这样子,竟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由地痛心万分。
“我能理解。”邢枫拍拍田哥的肩膀说,“我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都未曾戳穿我的身份。”
“你和嫂子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必言谢。”
田哥此时的心情也很复杂,他不想与邢枫为敌,更不想看到邢枫和唐雨合死,但他也不能对不起忽必烈。他无法想象,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怎么做。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多说了。我只希望你和嫂子都能平平安安的,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邢枫坚定地说。
田哥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掉头而去。
就在蒙军挥师南下时,邢枫的刺杀行动终于开始了。
这日,邢枫告诉唐雨合,朴湛想念他们,约他们来山东一会。但是大战在即,两人想要出来并不容易。于是唐雨合用计装病骗忽必烈,说是旧疾复发,要去东海找双枭拿解药。忽必烈虽然顾虑重重,但终究担心唐雨合安危,这才答应让他们走,不过必须早去早回。唐雨合邢枫自是满口答应。于是两人告辞忽必烈,前往山东会见朴湛。
出了蒙古国国境,邢枫就改装回自己原来模样。唐雨合看见这张久违的面容,一时心潮澎湃,目光久久痴凝着这张脸:“阿枫,这才是你啊,这多自然。我真希望你永远都以这张脸见我,不要再扮成别人,那样子好别扭!”
“我也希望这样,但目前没有办法,不得不易容示人。要是忽必烈知道我是邢枫,那后果不堪设想。”邢枫笑说。
“可是你知不知道,每次对着那张脸,我真的说不上来的别扭,明明知道是你,可是……”
邢枫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你会联想到朴湛是吗?”
唐雨合点点头。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其实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心满意足。”唐雨合本以为邢枫死了,此生再无缘与他相见,而现在她竟然还能与他终成眷属,所以已经很感谢上苍了。
山东。“蓬莱客栈”。
唐雨合一走进客栈,就有人上前招呼他们:“你们可是从燕京来的?”
“你是……”唐雨合并不认识他,奇怪地问。
那人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他们说:“朴将军让我带二位到楼上,他已在那里等你们。”
“有劳。”邢枫对那人揖了一拳。
唐雨合和邢枫跟着那人来到楼上一间客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谁?”
“是我。邢将军夫妇来了。”
门开了。唐雨合看到了朴湛,他也已经换回自己的容貌。
“大哥!大嫂!”朴湛喜不自禁地叫了声,忙招呼他们进来坐。唐雨合第一次听他叫她“大嫂”,心里又别是一番滋味,不由得看了一眼朴湛,朴湛却只对她微微一笑。
“二弟!”邢枫拍拍朴湛的肩膀,两人相拥而泣。邢枫和朴湛自从对换身分后就再也没见过,而二人的友谊经过了数番的折腾,最终还是经住了考验,虽然彼此对彼此的感情非常复杂,朴湛对邢枫尽管心里多少有几分恨意,但他毕竟是个明理识体、胸襟宽广之人,他对唐雨合用情很深,但她既然已经嫁给了邢枫,他也就将这些恩怨抛下,此番重逢,两人的兄弟情谊再一次升华了。
唐雨合也被他们感动了,差一点就流下泪来。
“好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这样搂搂抱抱,不怕被人笑话吗?”唐雨合笑着说。
两人这才分开,坐下一起喝酒。
“朴湛,你在东海生活得还习惯吗?”唐雨合见朴湛看上去明显消瘦了,不禁担忧地问道。
“还行。”朴湛笑了笑。
“二弟,你也不小了,应该找个媳妇了。何况现在又用不着带兵打仗,若有合意的就找一个成亲,有了家才完整嘛。”邢枫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有意无意瞥了瞥唐雨合。
唐雨合自然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当下听了也附和说:“就是,朴湛,有没有遇到合意的,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
“我每天深居岛内,哪有机会结识姑娘?还是随缘吧。”朴湛笑得有些凄怆。
“这怎么行呢?你要多出去走走,才能结识姑娘嘛。”唐雨合说。
“好吧,听你的。”朴湛不想再说下去,便即倒酒相敬二人,“弟弟祝大哥大嫂喜结连理,白头偕老。”
“谢谢。”邢枫和唐雨合喝了酒后,邢枫就起身告辞。
“大哥,你这么早就走?”朴湛问。
“是呀,阿枫,再呆一会儿嘛。”唐雨合撒娇说。
“不行。我们是骗大汗出来的。我必须早点回去,若回去晚了,大汗必起疑心,雨合,你可留在这里多陪二弟会儿。”
“这样啊。那你走了,我也当然跟你一起走了。”唐雨合站起身来。
邢枫却说:“你别急着走,你和二弟也很久不见了,难得重逢,就在这里多陪他会儿,晚几天回来没事的。”说着又对朴湛使了使眼色,“二弟,雨合就交给你照顾了。”
“大哥放心。”朴湛向他点点头。
邢枫恋恋不舍地望着唐雨合,走上去抱了抱她,吻了吻她的面颊。
“阿枫,你这是怎么了。弄得好像不再见面似的。”唐雨合被他搞晕了。
“想多看你几眼,可惜军中事务繁多,不能不走。”邢枫又对朴湛说了句,“一切就交托给你了。”然后毅然回头,走了出去。
唐雨合觉得邢枫的神情有些异样。
“阿枫这是怎么了?怪怪的。”
“他是舍不得你啊。好了,他已经走了,你就安心在这里玩几天。我带你到各处走走。”
“好呀。我也好久没出来走走了。”唐雨合这段时间的确瞥得很慌,难得出来走走,便暂且把一切抛开放松一下。
朴湛带着唐雨合到处吃喝玩乐,但是唐雨合心中始终记挂着邢枫,有些魂不守舍,便早早地想回去了,可朴湛说还有好地方没玩,一定要带唐雨合去玩。
就这样,每次唐雨合说要走朴湛都不让她走。唐雨合这才有些怀疑起来,这天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惊疑问朴湛:“朴湛,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哪有什么事。”朴湛打个哈哈笑说。
“你骗我,是不是阿枫有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唐雨合内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纠起朴湛的衣服着急地问。
“雨合,你别着急。真的没什么事。”朴湛不知如何启齿,他自从收到邢枫的信后,心中也是万分焦急,但邢枫心意已决,他根本改变不了他的决定,所以只能答应他帮他照顾唐雨合,可是他该如何跟她说呢?她如果知道邢枫现在准备行刺忽必烈而把她托付给他,她会怎么想呢?
“你快告诉我,邢枫都跟你说了什么,你们到底瞒着我干什么事?莫非……”唐雨合突然脸色大变,声音也开始打颤,“莫非阿枫这两天要行刺忽必烈?”
朴湛没有回答。
朴湛的沉默使唐雨合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要晕倒,朴湛扶住了她:“雨合,你怎么了?”
唐雨合推开他,站定,然后说:“朴湛,你帮我拿马来,我要回去阻止他!”
“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现在已经动手了。”朴湛满脸郑重地说,他心里其实也和唐雨合一样着急。
“不管他有没有动手,我都要回去,就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唐雨合咬了咬牙,一脸坚毅地望着朴湛。
“不,我答应过大哥,要照顾好你!我不会让你去涉险的!”朴湛表情更加坚决。
“朴湛!你这是什么话?你还是他的兄弟吗?他现在身处险境,你怎么还可以这样心安地站在这里?如果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去!”唐雨合说完这话扭头就走,谁知朴湛在她肩上重重一拍,唐雨合便即晕了过去。
朴湛将她放在床上,对她喃喃地说:“雨合,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出来,带他前来见你。”
朴湛写了封留言放在桌上,告诉唐雨合,说自己去救邢枫,要她在这里等,他会带邢枫到这里与她相会。然后他将佩刀取下拿在手里,大步走出了房门。
再说邢枫回到蒙古燕京,便侍机展开刺杀行动。
这晚,忽必烈召邢枫入帐与众将相商议军机大事,一直到深夜,众人才退去。忽必烈刚想就寝,邢枫却进来了。
“朴将军还有事?”忽必烈觉得邢枫神色有异,心下顿生疑窦:这个时候,他不睡觉,来我这里干吗?难道是军中出了什么大事?可看他的表情如此镇定,四下也如此安静,不像出事呀。而且他要见我,也应该让侍卫通报才是,他不经通报就这么闯了进来,莫非……忽必烈心中突然一凛,怔怔地看着邢枫。
邢枫慢慢地向忽必烈走去,看忽必烈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而冷峻。
“朴将军?”忽必烈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霍然站起。
“我不是朴湛。”邢枫突然在离他不远处站定,慢慢地揭开了脸皮。
忽必烈陡然看到这张脸,顿时脸色大变,惊颤不已:“你……你是……邢……邢枫……”
“不错。我是邢枫。你没想到一直在你身边的不是朴湛而是我吧。”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朴将军呢?你杀了他?”忽必烈的心揪得更紧了。
邢枫将他与朴湛在白云峰一战后身份对换之事相告,然后说道:“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