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叱咤风云的大汗,名震天下的英雄,竟对一个女子许下这样的诺言,自古罕有。天下女子任何人听了都会感动得涕泪交流,大拜列祖列宗。但唐雨合可不是普通女人。她虽然也很感动,但没有感动得就想以身相许。她对忽必烈的感情始终是敬不是爱。忽必烈可以让她做任何事,她也会尽心尽力去做,但她不会去做他后宫里的其中一个女人,她是现代女性,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身分。对赵祺如此,对忽必烈也如此。她此刻也已微微感觉出忽必烈对她的感情比较特别,但她告诉自己:要把握好这个度。
“我只要大汗成功以后,封我点地,让我能自给自足就行了。”唐雨合其实是婉转地向他表示:我不会奢望得到权势地位,更不会想去做你的女人。
“呵呵……朕就喜欢你居功不傲!”忽必烈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
这是忽必烈与阿里不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锋。
交战之时,天空却突然变脸,狂风四起,乌云密布,给这场战争更添几分肃杀诡谲之气。
滚滚沙尘中,两军对峙,鼓声震天,号角呜咽。士卒们无不一脸杀气,跃跃欲上。
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在各自的军阵后观战,不约而同地撑起黄罗伞,都标榜自己是合法大汗。
或许是天助忽必烈。就在开战前的一瞬间,老天爷突然刮起罕见的白毛风,这风越刮越大,飞沙走砾,铺天盖地,吹得两军人马睁不开眼,站不稳脚步。不少牙旗被风刮飞,有的旗杆生生被风折断。
这本来是很平常的自然现象,但浑都海是个相信迷信之人,认为是长生天在发怒,是出师不利的征兆。他急忙跳下马,向折断的旗杆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地跪拜祈祷。士兵们害怕了,也学着主帅的样子向旗杆磕头。
田哥的中路军埋伏在一座沙丘后面,有的士兵见牙旗被风吹断了,也吓得失声大叫:“牙旗断了!风断牙旗,大不吉呀!”慌不迭地向断旗纳头跪拜。
其他士兵受到影响,纷纷跟着跪拜起来。
田哥知道这样会影响斗志,忙迎风挺立马上,大声喝斥:“牙旗折断乃狂风所致,有何不吉?有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者,斩无赦!”说着,愤怒地一指那个说风断牙旗大不吉的士兵:“拉出去,就地正法!”
“是!”中军答应一声,将这个士兵就地斩了首。
士兵们的慌乱情绪这才得到控制。
田哥迎着扑面的风沙,对士卒们说:“弟兄们!大汗御驾亲征,不畏艰辛,身先士卒,堪为全军表率!大汗把攻击叛军中部的重任交给我军,是对我军的重视和信赖。此战胜负,关系到社稷存亡,国家安危!胜,则可保社稷稳定,诸位均可得享富贵;败,则国破家亡,诸位的性命断难得保!大敌当前,退路是没有的,只有拼死力战,才能保住性命!即便战死,也可落个全忠全孝的美名!”
士卒们听了田哥这番饱含激情的鼓动,一个个都像热血沸腾的小老虎,激扬慷慨,振臂高呼:“拼死力战!生擒叛贼!下命令吧!杀贼!杀贼!”
田哥帅旗向前一指,高声呐喊:“冲啊!杀——!”
众将士喊着:“冲啊!杀啊!”犹如下山猛虎,向浑都海的队阵冲去!
浑都海正跪在地下祈祷长生天保佑,蓦地看见田哥率军杀来,慌忙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喊着:“敌军杀来了!快冲啊!杀啊!”一边仓皇跳上马背。
田哥的部队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冲了过来。
浑都海的士兵有的还没来得及上马,便被田哥的骑兵撞倒或是杀死了。
风沙迷漫,旌旗翻飞,马嘶人喊,兵器撞击……
鲜血染红了黄沙,映红了夕阳……
田哥精神抖擞,越战越勇。浑都海却力渐不支。他想逃脱,田哥紧追不舍。不过浑都海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虽处下风,但依然不慌不乱,他见田哥死死咬住他不放,顿时生出一计。一边拼力招架,一边悄悄弯下腰偷偷脱下一只靴子,蓦地把靴子里的沙土甩向田哥的眼睛!
田哥没有防备,沙子进入眼中,顿时看不清前方。浑都海趁机逃走。转过一个沙丘,看看后面田哥没有追来,自以为安全无事了,便松开马的缰绳,借机歇息片刻。
可是,浑都海万万没有料到,有人从沙丘里冒出来,斜刺他一记,竟是那日所见的美人。原来唐雨合看到浑都海逃跑后就拍马追来。“还不快快投降!”唐雨合娇叱。
浑都海自恃武功高强,当然没将她放在眼里,哈哈一笑说:“就凭你这个小娘们?还是乖乖陪老子回去睡觉吧。”
唐雨合大怒,挺剑刺向浑都海,那浑都海也不闪避去夺她的剑,谁知抓了个空,唐雨合见机向他手臂剁落,浑都海赶忙缩手,幸亏他缩得快,只划了一道口,再迟一步,整条手臂都会被砍下,浑都海这才知道这个女人厉害。当下不敢再轻视,使出看家本领对付她。唐雨合与他斗得正难分轩轾时,田哥已拍马追来,他借力挥出一戟,戟尖直入浑都海背心,浑都海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田哥飞身下马将之擒获。
唐雨合和田哥押着浑都海,来到忽必烈的御帐。他们发现,朴湛和合剌也押着阿蓝答儿向御帐走来。
忽必烈极其高兴:“好!首战告捷,三位爱将,还有王爱卿,你们四人立了头功啊!”
田哥赶忙说:“启禀大汗,末将不敢贪功,叛贼浑都海不是末将擒获的。”
忽必烈好生疑惑,问:“不是你擒获的?那是谁呀?”
“是王丞相。”田哥指了指唐雨合。
忽必烈更是开心,差一点就想拉起唐雨合的手,不过还是忍住了,他说:“王爱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朕没看错你呀。既然你立了头功,朕刚才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大汗,我只是上前帮一下忙而已,对这首功实在是受之有愧。其实这次能打败浑都海和阿蓝答儿,全赖这三位将军。”唐雨合不以功自居,获得了全军上下的尊敬,那些先前对她不满的宗王将领现在也都对她不由地刮目相看,心悦诚服。
“朕知道三位将军居功至伟。待得胜归朝,朕自会厚赏大家!”忽必烈捋须微笑,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浑都海和阿蓝答儿:“浑都海,阿蓝答儿,你们可知罪?”
两人默不作声。
合剌不由地大怒:“哼!你二人枉为成吉思汗的后代,附逆作恶,背祖叛国,天理不容,千刀万剐你们都不为过!”
浑都海和阿蓝答儿骇然变色,跪地求饶:“大汗饶命!都是阿里不哥逼我们干的!我们是上当受骗,大汗饶了我们吧!”
忽必烈拍案怒喝:“你们助纣为虐,死有余辜,岂能饶得?拉出去,砍了!”
武士押走浑都海和阿蓝答儿,将二人斩于沙丘之下。
阿里不哥闻知浑都海和阿蓝答儿兵败被斩的消息后,顿觉眼前一黑,跌坐在虎皮交椅上。想他出征之际是何等地踌躇满志,不杀忽必烈誓不还朝。可没想到初次交战就全军覆没,连折两员大将,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阿里不哥又是生气又是痛心,不由地大骂浑都海和阿蓝答儿废物,无能,使他损失惨重,士气大伤。
骂了许久,阿里不哥心情才平静一些,思虑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也速察是他的老将,在他的建议下,阿里不哥决定把他的老底、留守按旦河老营的最精锐铁骑,和蒙哥汗留下的禁卫亲军,以及其他可以调用的兵马全都调来,与忽必烈决一死战。
不过新的问题摆在了阿里不哥面前。几十万大军集中起来,这粮草问题如何解决?阿里不哥自然而然想到了察哈台汗国。一直以来,他们的军需粮草都由察哈台汗国供给。本来按事先约定,今年的粮草早就该送来了。可是,到现在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这不能不让阿里不哥感到忧心。
阿里不哥的粮食为什么由察哈台汗国供给呢?这还得从察哈台汗国几年前一次宫廷政变说起。察哈台的国王名叫阿鲁忽,因为没有儿子,所以,对他的侄子格外器重,把兵权交给他,并准备百年之后由他继承王位。谁知这位侄子自以为兵权在握,羽翼已丰,发动政变,打进皇宫,要杀死阿鲁忽夺取王位。幸亏阿鲁忽逃得快,才保住了性命。阿鲁忽找到阿里不哥,请求阿里不哥发兵帮他夺回王位。阿里不哥需用的粮食,原来是由中原供应的。自从和忽必烈闹僵以后,粮食供应便失去来源。察哈台汗国盛产粮食,阿里不哥提出,他帮阿鲁忽夺回王位,阿鲁忽向他供应粮食。阿鲁忽急于夺回王位,想也没想,满口答应,阿里不哥需要的粮食全由他包了。阿里不哥出兵打败阿鲁忽的侄子,为阿鲁忽夺回王位。察哈台汗国便成为阿里不哥的粮食供应地。起初,不用阿里不哥催促,阿鲁忽也能按时送来粮食。后来,便不那么主动了,总是催促几次才运来。此次发兵攻打忽必烈之前,阿里不哥怕阿鲁忽不能按时运来粮食,就曾派人去催促,依然迟迟不见粮食运到。阿里不哥清楚没有粮食意味着什么,难怪他心急如焚,大骂阿鲁忽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位子坐稳了就翻脸不认帐。
阿里不哥决定让也速察亲自去质问阿鲁忽,让他告诉阿鲁忽,若敢背信毁约,不按时把粮草送来的话,等他消灭了忽必烈,就来消灭察哈台汗国!也速察领旨而去,火速赶往察哈台汗国。
同时,阿里不哥为赢得时间,等待兵马和粮草运来,采纳谋士不鲁花意见,写信给忽必烈假意投降。等兵马和粮草一到,便出其不意向忽必烈发起猛攻。
阿里不哥的信是这么写的:“弟年幼无知,生性卤莽,脾气暴躁。初闻兄继位登基,心中火起,不假思索,贸然兴兵发难!事后悔之莫及!同是太祖嫡孙,何必同室操戈、自伤手足?”接着话锋一转,说:“今兄已靖内乱,民心归附,实乃万民之幸。”最后信誓旦旦地地表示:‘愚弟每念及此,悔愧交加,无以自容。如兄念及手足情分,原谅弟卤莽无知,不记前嫌,弟愿诚心归附,永远奉兄为大汗主,忠心不二,决不再叛!’
忽必烈看信以后,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阿里不哥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他的缓兵之计。
“阿里不哥这么快就投降,似乎不太合常理。”廉希宪首先加以质疑。
“大汗,阿里不哥一定是诈降,是想赢取时间,去备足粮草。然后再向您大举进攻。”唐雨合也赞同廉希宪的看法,“您还是派人去打探一下虚实为好。”
忽必烈于是一面写信给阿里不哥,答应接受他的归顺请求,并请他把兵撤回按旦河;一面派出细作,监视阿里不哥的动作。
细作探察的情况证实了唐雨合的猜测,使忽必烈对唐雨合愈发地佩服。忽必烈知道阿里不哥正派也速察去察哈台汗国索取粮草后,气不打一处来,将阿里不哥的信撕了个粉碎,大骂道:“哼!什么‘弟愿诚心归附,永远奉兄为大汗主,忠心不二,决不再叛!’都是假的!可恶!实在可恶!”
唐雨合说:“大汗不必动怒。咱们不妨给他来个将计就计。表面上佯装相信撤兵,暗地里则派人截断他们的运粮通道。这样,他们必败无疑。”
忽必烈也觉此计甚妙,当下再次写信给阿里不哥,在信中除了话些兄弟情谊外,还说准备把部队撤回开平,欢迎他随时来开平见面。暗中忽必烈命令田哥和廉希宪带兵截断从察哈台汗国到阿里不哥营地的运粮通道,不许一辆运粮车通过。他还派唐雨合为使臣,带着他的令牌秘密去见察哈台汗国国王阿鲁忽,只要阿鲁忽脱离阿里不哥,提什么条件都答应。如果阿鲁忽不肯脱离阿里不哥,就将其除掉。总之,绝不能叫阿里不哥在察哈台汗国得到一粒粮食。
这件事自然难不倒唐雨合,她带上大量的库银库粮,女扮男装日夜兼程赶赴察哈台汗国。但也速察还是比唐雨合快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