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索伦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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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卑职!在。”副参领成德站起身。

“回大人,卑职!也在。”

六七名参领、副参领和佐领纷纷站出,跪在了地上。

“嗯,你们受何人约请,据实说。”阿贵扬了扬稀疏的眉毛,问。

“回大人,卑职是想攀结巴特热,所以!”一名参领支吾着,眼睛瞟了满迪一下。

“据实回话,如有巧言诡辩,定严惩不贷!”左副都御史喝道。

“你等可是要想仔细些,说错了可是”阿贵虽然微笑着,吐出的话语却冷彻骨髓。吓得几人开始抖个不停,场内的空气开始凝固。

“大人,是!瓦参领邀卑职去的,说是请巴特热,要卑职做陪。”一个副参领首先承认。

“卑职也是如此。”

“好,那么你等都吃了药酒?”阿贵问。

“是的,大人。”几人异口同声。

“难道说你们一点都没有察觉?”

“回大人,一点没有察觉,我等平日也常在一起饮酒,谁又能会想到是药酒呢。”

“不错,在大人面前,不敢说假。”

“好,你们退下。”阿贵等他们回去落座,面对全场提高了嗓音说道:“这样说来,那就是瓦参领邀巴特热吃酒啦,你说呢,满都统?”

看到众官员频频点头,满迪也木然点头。阿贵接着又说道:“那么就要弄清是何人下药,意欲何为。来呀,带上来。”

随着几道传呼,哈木带人押上两名酒楼的伙计,两人一上来就跪伏在地,磕头如捣蒜。满迪一见脸色发青,尚阿力惶惑地看了看满迪,暗暗叹了口气,一脸绝望的神色。

“快,从实招供,如有半句假话,立时叫你人头落地。”哈木大喝一声,两个伙计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把青龙帮如何威胁收买,如何看瓦力格的眼色行事等等,全部说了出来。

“这么说,瓦参领是同青龙帮串通好了的?”

“小的也是这样想,不然为什么让我们看瓦参领的手势呢。”

“一派胡言,钦差大人,”满迪急了,暴跳如雷,站起身大叫:“这等宵小之辈的胡言乱语不足为凭,这刁民一定是得了什么好处,才在这里血口喷人。”

“是呵,”尚阿力插言道:“这等见利忘义之徒,说话一向没有分寸,哪里做的了证?”

尚阿力的话一出口,阿贵的眉毛一抖,用讥诮的口气说:“就算这样,不过,就在昨天夜里,有人却想劫持或杀掉这两名不好作证的好利忘义之徒。”

“嗯?”尚阿力一愣,用眼角向满迪一瞟。

“各位大人,依敝人看这刺杀证人的歹徒定是一同作奸犯科的同伙,意欲杀人灭口。”左副都御史开了口,并向满迪看了看。

满迪心里不托底,也不敢再说什么。

哈木上前大叫:“诸位大人,卑职幸不辱命,昨夜里领兵与歹徒交战,俘获一人,可否带上来”

“罢了。”阿贵止住哈木,冷冷瞥了满迪一眼,缓缓说道:“既然被俘获的歹徒已招供画押,巨须带到这里,本钦差以为此案大体已经查明,如何处置待议。尚大人郝大人以为如何?”

“阿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尚阿力连连点头。

温福做为内大臣,随行巡边,原本就不打算多管闲事,乐得逍遥。像处理满迪这件棘手的事,干脆就让阿贵和左副都御史做就行了。抱着这个想法,他始终不太吭声,一切任凭阿贵处置,这也是心里对皇上如此器重阿贵,委以钦差重任,总是有一种不服气又酸溜溜的滋味。阿贵每在大庭广众之下炫耀一次,显示一次才华,他的心便被深深地刺痛一下,心底里也承认自己的心机和城府根本没法与阿贵比,就是和尚阿力比也差了一大截。豁达的时候,他也能总结出自己的弱点,心想既然斗不过对方,就干脆不斗了。

遗憾的是无法保持住这平稳的心态,每每当嫉妒之火碰到倔犟的个性而产生火花的时候,先前的豁达大度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所有的愤怒与不满都会表现在那张绷得紧紧的长条脸上。更操蛋的是由于失去理智的行为和胡言乱语,往往在被别人驳得哑口无言的尴尬中告终,也是这冲动与鲁莽使他后来督师小金川的征战中,魂断贡噶山。

晚上,阿贵召集温福,尚阿力和左副都御史,商量着如何处置这一案。

“诸位大人,从翠微楼一事不难看到,满迪父子竟然伙同江湖人士联手对付巴特热,当然,他们是各有所需。满府的家丁被俘获后,也供认是瓦力格抢劫民女,后被巴特热约其同门救出,这一点与他的折子中说的一模一样。另外,前天夜里得到的箭书也是如此讲的,分毫不差,谁是谁非已见分晓。诸位大人,此案如何处理,本官不敢擅断,还请各位商议一下。”阿贵倒背两手,悠闲踱步,不时逐个打量众人。

尚阿力心里有鬼,不肯直接出头为满迪讲清,尽管心里着急,表面上还是垂着眼皮缄默不语,有如禅僧入定。

左副都御史在一旁愤然说道:“满迪身为封疆大吏,一方父母官,竟然做出这样龌龊之事,证据确凿,此案已了。对这种劣迹斑斑的官吏,民怨沸腾,如不从重处置,恐难抚民心,扰乱朝纲。”

温福不敢直接顶撞阿贵,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一听了御史一边倒的话,冷冷道:“敝人不这样认为,说此案已了为时还早,那民女确实被巴特热所杀,这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对此,御史大人不能视而不见吧?”

“温大人不要忘了,巴特热的属下都证明当天晚上他不在府中。”左副都御史据理力争。

“试问,在卜奎城,能使出迷幻剑法的,除了巴特热还有何人,这总掺不得假吧?”温福毫不让步,咄咄逼人。

“温大人是在钻牛角尖呵,满迪的家丁已供认有个叫什么铁指神丐的,当晚在郊外与巴特热决斗么?”

“可惜是何人作证呢,那个家丁横竖落入他人之手,还不是俯仰由人。”温福干笑了一声,恶声恶气地又说:“作奸犯科之人胡编的缘由叫人难以置信,猜测只是猜测,怎可为证。”

“如此说来,巴特热救出民女就是为了杀掉她么?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哼,*未遂,不杀何以灭口?”温福一看阿贵不声不语,反倒来了劲儿,振振有词,说:“既然说瓦力格当初是相中了民女的姿色,难道就不许巴特热也相中吗?不然,他救出了民女,并没有送其回家,而是带到了私第,司马昭之心,可谓路人皆知。”

“温大人,”左副都御史见温福如此强词夺理,胡搅蛮缠,肝火大盛,用嘲讽的语气问:“照温大人的说法,我们在来卜奎路途中遭到的劫杀,也应该是巴特热,那些人使的也是迷幻剑法。这又作何解释呢?要不要让满迪证实一下,巴特热确实被他关在地牢之中呢?”

温福理屈词穷,却仍然不肯服输,想了半天没有合适的措词,一急之下,开始推横车,装疯卖傻起来。“巴特热的同门暗中策应,各位大人都听到了,那些贼人不是讲过不许为难巴特热么?这些人受何人指使,竟敢拦截钦差,务须查个明白。”

阿贵一直冷眼观望他们的争执,心里当然明白温福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温福的话虽然刺耳,使他很不舒服,但在表面上,他必须装作泰然自若的样子。像是满有兴趣地谛听两人的争论,心里却在考虑如何处置满迪,反复权衡着利弊。在还没有理出个头绪的时候,发觉左副都御史郝福越来越僵,不得不出面干预。望着坐山观虎斗的尚阿力,稀里糊涂被人当枪使的温福,决定先镇住满迪,让尚阿力晓以利害。

“传满迪。”阿贵向外叫道。

片刻,满迪灰溜溜进来,心神恍惚地落座,低下头避开了阿贵那鹰眼般的目光。

“满迪,瓦力格强抢民女一事,你当真不知道?府上的家丁可是全招了,此其一。其二是那民女被杀是青龙帮与瓦力格合谋所为,你教子不严,纵容属下误交江湖匪类,难道不是你的过失么?”阿贵说完瞅了瞅尚阿力,尚阿力眨了眨眼,顿时明白了阿贵避重就轻的用意,可阿贵自己又不明说,其用意是让自己去点化满迪。精神一振,开口对满迪说道:“满大人,瓦力格有心纳妾,虽说是你府上的私事,但也该有个法度,何必硬抢呢。此事过于唐突,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这不是你之过又是谁的过呢?至于瓦力格伙同青龙帮做下的勾当,你无论为父还是为官,确实是有失察之过,还不向钦差大人认错!”

左副都御史一听这话不对,刚要开口,却被阿贵用眼色制止住。温福也愣在那里,歪着脑袋琢磨。

满迪自知钦差已经抓到自己的把柄,起初的那股蛮横劲头锐减,心中七上八下,他不知阿贵到底知道了多少,硬挺下去怕激怒阿贵,软下来又担心阿贵装腔作势,引诱自己上钩。犹豫之间,舌头也僵硬起来,索性紧闭嘴巴,一言不发,拿定了软磨硬泡的主意。

阿贵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看透了满迪的心思,知道不深一步点拨他一下,他会执迷不悟。他走到满迪身旁,非常动情地说道:“这里只有我等四人,即便有难言之隐,也但说无妨。免得日后当众难堪。”这话已经说的很白了,大有原宥过错的意思,同时也暗示如果此时还不悬崖勒马,继续哄骗钦差,那就顾不得同族情分,公堂上撕开脸了。

阿贵那灼人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满迪的脸上,满迪听出了苗头,也心存感激之情,可惜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宦海生涯的沉浮,人心叵测的风险,他经历的太多,加上儿子血肉模糊的尸体又坚定起他负隅顽抗的决心。心一横,抬头道:“大人,敝人不知犬子劫持民女之事,只知道那父女死于巴特热的府中,犬子是带人搭救那父女时才被杀死于巴特热府中。”

“满迪,倘若事有变故,与你所言相悖,那将如何?”阿贵对着尚阿力郝福叹了口气,逼问。

“哦!”满迪咬了咬牙,强硬地说:“敝人甘愿领罪!”

“满大人还要三思而行,阿贵大人可谓仁至义尽,心到佛旨呵!尚阿力一见满迪自己往套子里钻,心中大急,出言点拨。

“不错,难得阿大人法外施恩,你若再不领情,悔之晚矣。”左副都御史也叹息道。

望着汗流浃背地退下去的满迪,阿贵像是自言自语地嘟哝道:“这样一来,满迪可就完了,我等怕是爱莫能助了。”

哈木奉命把巴特热押解到另一处牢房,他深知阿贵的用意,因此格外小心,除了随同阿贵一块来的几位官员,不准任何人靠近此地。奎林几次吵闹要见巴特热,都没有成功。

哈木自从到京师健锐营供职,就发现这支御林军中,暗探密布,耳目众多。其貌不扬的一个小校,说不定就是朝廷埋下的暗探,令人不得不防。他向来为人谨慎,说话做事都循规蹈矩,小心翼翼,又能恪尽职守,所以还算相安无事。他曾两次托书给********副都统图海,倾诉思乡之苦,厌倦官场尔虞我诈的生活,恳求图海设法调自己回到家乡供职,实在不行干脆辞官归里的心思。

图海闻讯大怒,回书痛斥他的荒唐想法,要他不能自甘堕落,严肃指出他与巴特热身负的重任,对他们振兴索伦部族寄予莫大的希望。劝他在逆境中当以忍辱负重,能屈能伸,不辱使命。态度之严厉,语气之诚恳,期望之宏伟,着实让他冥思苦想了一阵儿,随之对自己与部族今后的荣辱与共融会贯通,重新振作起来。

巴特热遭诬陷,身陷囹圄,他自然着急,特别是得到图海派人送来的密函之后,依照图海的意思,亦步亦趋随在阿贵身边,伺机旁敲侧击地帮助巴特热。

阿贵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图海的信函中明确地表明了此案的公正与否,将直接影响索伦铁骑今后的斗志,也委婉暗示出对自己的期望与信任。

“哈翼尉,同族同乡的故人,怎么至今不去见见巴特热?”阿贵故意把奎林也叫来,当着奎林的面问哈木。

“回大人,卑职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想还是避嫌的好。”哈木有些惊诧地望着这位钦差大人,猜测是不是图海的信函起了作用。

“大人,卑职与巴特热曾在大内供职,私交也很好,照理说该去探视,可哈翼尉坚决不许。”奎林嘟哝着埋怨。

“案情已经明了,你等即为同乡又是同僚,看看何妨。哦,对了,年少入仕途,也是一种历练呵。哈!”阿贵爽笑着推门而去。

哈木大喜,明白了阿贵的意思,这分明是告诉他巴特热之事已无大碍,一切由他安排,让自己转告巴特热稍安勿躁。

他大摇大摆和急不可耐的奎林去探视巴特热。

“哈大人,众位大人来卜奎多日,为何不见敝人,难道只听满迪的一面诬陷之词么?”巴特热对钦差大人一直没有召见自己感到疑虑和愤懑,苍白的脸上,少许的胡须就和他耿直倔犟的脾气似的,执拗地直立起来。

“巴兄,小弟已给叔父修书,他老人家必定面见皇上据理力争,你大可放心。”奎林大咧咧一招手,几名兵丁端来酒菜。

“你虽受无妄之灾,好在阿大人心中有数,正好趁此机会扪心自问,日后如何处世。”哈木的言语并不客气,巴特热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半是开导半是训诫。“此事处置起来也非同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看阿大人也有他的苦衷,想左右逢源,又要径情直遂,谈何容易。我看他一定在寻求无隙可乘的万全之策,以便洗清你的冤情,又使朝臣无法抨击。现在有意不见你,其实正是他的高明之处,避免嫌疑,秉公办案,用意深远呵。再说,事由原委既然明朗,何须你赘言呢?你且不必心急,暂且安心等待吧。”

“话是这样,可这畏畏缩缩算是什么,阿大人不是钦差么。”巴特热不服气地说,与奎林大吃大喝。

“满迪是老臣,不但立有战功,而且与许多王公沾亲,阿大人也难做主张,与族人抗争,很难有善果呀。”哈木望着幼稚的巴特热,叹了口气。

“老臣又如何,当年还不是正白旗的马夫么。”奎林不以为然叫道,揭了满迪家族的老底儿。

哈木喝下一杯酒,想了想问:“图海大人问起你师门的事,他们何以和官府作对?”

“对呀,巴兄,你那师门的几名女子确实了得。这不,小弟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不行,待日后小弟还要向巴兄讨教几招,不能总是败在小女子手中。”

奎林摸摸腿上的伤,不好意思地嘟哝。

“此事在下也弄不清,他们是我师门四师叔的弟子。”巴特热明白哈木的意思,毫不犹豫地表白:“在下是朝廷命官,怎肯与江湖浪人为伍。”

“咹,这就好,这样最好。”哈木放下心来,连声叫好。

“钦差大人有令,传哈翼尉。”门外兵丁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