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索伦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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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王府后花园里,巴特热几人彻夜没有入眠。当晨曦微露十分,几人对王府剿贼一事仍然没有一致的意见,争执的原因就是巴特热带来的出乎意料的消息。

王府中竟然藏着色普抢来的民女,这确实让他们大吃一惊,怪不得江湖人士频频造访,不惜兵刃相见,王府里有这等龌龊之事,难怪引起江湖人士的义愤!

如何对待此事,由于有了巴特热师门的瓜葛,变得复杂起来。依巴特热的意思,撒手不管此事,既然色普请来了神仙,就让他自己送走,这颗苦果自己吞下。辛元龙却坚决反对,奎林毕竟是济尔哈朗的嫡亲,虽然也厌恶表兄的胡作非为,可涉及到王叔的名声,也不赞成巴特热的意思。

“不行不行。巴特热,你万万不能为一女子的几句甜言蜜语而丢掉我们兄弟的前程!”辛元龙推开酒杯,愤然作色。

“巴兄,王叔绝非纵子作恶,依小弟看,色普抢劫民女之事肯定瞒着王叔,莫不如将此事禀报,迫色普放掉那女子。”奎林左右为难。

“不妥。”额森特摇了摇头,说:“王爷是十分顾忌颜面的人,这等丑事叫外人知道,他心里一定极不舒服,对我等肯定忌惮几分,恐怕对我等的前程!”

巴特热听了额森特的话,点了点头,觉得很在理。从师妹慧瑛那知道几天前,色普在街上看到一名俏丽女子,趁着黄昏行人稀少之际,强抢入车内。正巧被慧瑛的师兄凡靖几人看到,凡靖哪管是不是京师之地,一怒之下率领几名师弟动了手。在遇到奎林和巴特热助拳后,凡靖更加恼怒,发誓要救出那女子,杀掉色普。慧瑛对这侠义之举当然不能反对,只是不想在京师惹下大麻烦,这样,才有了几次夜探王府的事。巴特热听了觉得有些牵强,可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回王府和几人商议。

“巴老弟,你师门的人远在川陕,怎么会来到京师?”辛元龙突然冒出一句题外话,两眼尽是疑惑的神色。

“师妹说是办差。”巴特热懵懂道。

“办差?”辛元龙冷然一笑,若有所思地说:“江湖人士,进京办差,哼,老弟怕是有麻烦。好了,这是后话,看看眼下怎么办吧。”

甬道尽头的回廊柱子后,一个人影悄悄贴在柱子旁,谛听几人的谈话。这就是心怀鬼胎的色普。

夜里花园中的厮杀叫他心惊肉跳,哪里睡得着觉。几天前,他劫持来一名俏丽少女,令家人藏在花园中的一个地窖里,派人守在那里,准备等风声过后,再驯服这个拼死不从的美人。正和他担心的一样,这次的事办的不利落,王府几次深夜来客,伤了不少家丁和请来的镖师。

可把他吓了个半死,因为害怕,他无心挂牵消魂之事,把之心暂时转移到守护府邸,剪除强敌的事情上。几个高手初来时,他真认为可以消灾去祸了,当他们被杀得屁滚尿流的时候,他才知道麻烦大了,来人不简单,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不放出民女,这些人不会罢休,不但自己,就是家人也不得安宁,甚至有性命之忧。放了吧,更不行。不要说那民女俊俏无比,叫他全身酥麻,就是服侍她的那个使女也是柳眉杏眼,别有一番风姿。如此尤物从嘴边溜走,岂不暴殄天物?

天无绝人之路,大内高手一到,他真是喜不自禁,决心硬撑到底。

“巴兄,可否告诉你的同门,民女我等一定放出,但色普杀不得,而且让他们从此不来王府滋事。”额森特琢磨了半天,开口道。

“额兄的主意不错。”奎林一听乐了,这样一来,王府的脸面保住了,那个民女得以逃生,巴特热的同门也说不出什么。

“好到是好,只是怕凡靖师兄不肯罢手,敝人的师妹也是性情如火,王爷不知情,色普是非杀不可。这一点敝人怕是爱莫能助呵。”巴特热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不论怎么说,慧瑛等人是侠义之举,硬是阻拦也师出无名,他确实为难。

“几大高手坐镇王府,眼见色普被杀,别说是立功,不获罪就是万幸了。假如王爷一见独子丧命,一定会翻颜动怒,上奏皇上!”辛元龙说出了利害关系,劝导巴特热。

“不错,辛兄说的对极了。”额森特看到奎林递来的眼色,不失时机地接上话茬。说:“我们兄弟几人已定生死之交,关系莫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巴兄要顾念我们兄弟之情,日后在疆场上,还要同生死,共患难。眼下让那个民女得以逃脱,我们兄弟可以说对得起天理良心,至于别的么,我们现在是位卑而言轻,顾不了许多。”

“也好,诸位兄弟,师门那面敝人再劝导一下。王爷既然不知此事,只求王府平安,那么我们明日夜里找到那女子送出,平息此事,如何?”巴特热下了决心。

“只是色普肯么?”额森特又问。

“放心,”辛元龙如释重负般地吐了口气,说:“色普干的这卑鄙勾当,哪里敢叫王爷知道,否则,王爷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大内侍卫进府保护他恶名昭著的儿子。传了出来,只一条欺君之罪,就叫他吃罪不起,何况旁观的政敌谗臣一旦抓住时机弹劾,就更糟了。所以,民女失去踪影,色普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盗贼消失,我兄弟几人便是大功一件。”

“即是如此,敝人今日就去传讯给师妹,叫她们晚上接人。”巴特热兴奋地说。

“好,一言为定!”几人异口同声。

清晨,郊外的树林里,巴特热找到了慧瑛。

“师妹。”隔着很远,巴特热惊讶地打量着换上女儿装的慧瑛。只见她云淡梳眉,一对娇媚有神的大眼,秀颀挺直的鼻翼,两抹柔嫩的朱唇,一头乌丝般的秀发疏散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只是两道笔直的剑眉中,隐隐透出杀气。微微撇动的嘴角,似笑非笑,流溢出执拗刁顽,自负任性的神情。

“师兄。”慧瑛朝巴特热嫣然一笑,亮晶晶的眸子电闪般地扫了巴特热一眼,故意望向远山。

“师妹,今日四更送出那女子,请师妹就此罢手,也好叫愚兄交差。”巴特热细细打量着慧瑛,不由得想起了身在卜奎城的敏日娜,心中怦然而跳。

慧瑛一看师兄如此关注自己,心中暗自欢喜,嘴上却说:“师兄现在三品侍卫,来日保不住封公侯,锦衣玉食。小妹自当尽些微薄之力。”

“愚兄不是贪图荣华富贵,迷恋灯红酒绿的人,只是男儿有志,理当报效国家。难道不对么?”巴特热听出师妹的话有讥讽之意,自顾解释。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师兄迷恋仕途,忘了大师伯和三师伯的前车之鉴了吗?”

“师父临终时嘱咐在下,要报效国家社稷,在下正是按照师父的教诲做的。”

“好吧,人各有志,小妹四更领人去接人。”慧瑛叹了口气,心知一时半会儿是劝不住师兄的,道过别后,独自回去。她自幼随母亲学艺,子以母贵,加上迷幻剑法在武林中的威名,使她小小年纪,已经小有名气。在同代人中提起她,令人噤若寒蝉。母亲的娇纵,武林同道的奉承,使她养成了自负任性的秉性。和巴特热两次交手,手中长剑几乎被震飞,臂酸腕木,她才大吃一惊。领略到武学一道无止境,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差得远了。见到三师伯的弟子,自己同门师兄,又是如此俊朗少年,心中大动。喜的是师兄英雄出少年,忧的是师兄误入仕途,如此下去,那种骄奢逸的官场生活,会毁掉这位不谙世事的武林奇才!

她人生的历程中,不知什么原因,第一次绕了一个自己想杀的人。

济尔哈朗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最近,京师的步军营和健锐虎枪营有了空缺,正巧济尔哈朗力荐巴特热、奎林、辛元龙和额森特,新任兵部尚书阿贵一看是跟随自己平叛归来的骁将,极力支持,皇上一点头,他们便和吏部尚书,内大臣温福商量任职事宜。

“如此说来,巴特热无意在虎枪营供职,思蜀之心不退呀。”阿贵听了济尔哈朗的话后,瞅了瞅吏部尚书和内大臣温福,低头沉思。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知道京师五营是皇家御林军,和皇上近在咫尺,又与朝廷重臣朝夕相处。想走个门路不用绕弯,出了这道门就进了那个庙,这就是让外官最羡慕京官的地方。别看暂时油水比外官少了一点儿,但日后外放做了督抚将军,封疆大吏,简直就是个******,想不发财都不行!

辛元龙去了健锐营左翼尉,从三品,奎林和额森特去了虎枪营,分别都得到了个好差事。唯独巴特热恳请回到草原,回到索伦部就职。这叫阿贵很为难,因为按吏部任用官员的规定,显然不妥。除此之外,象巴特热这样不世出的青年将领,阿贵还有更深的打算。

“阿大人,巴特热即是想回索伦,依敝人看,又不是********主官,就让他回去嘛。”内大臣温福觉得无所谓,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是呵,索伦人怀念故土也是情理之中,”吏部尚书尚阿力摇了摇总像中了风似的脑袋,慢吞吞、老气横秋地说:“正好********有个参领的空缺,就给了这个名动西域的小子吧。正三品,领从二品衔。”

“诸位大人,这并非是官品几位的事,难道你们看不出么,这个索伦将领对官职不是那么热衷。思乡心切,回归故里。如此说法欠周全。”阿贵晃了晃头,意味深长地对几人说:“巴特热不但是索伦部不世出的将才,在我满蒙军中,也是难得的人才,皇上也十分器重。人才么,都需要历练,依敝人之见,放回去!

在朝中的重臣当中,阿贵算得上战功卓著,城府颇深的大臣。人尽皆知,他可不是单靠附炎趋势,巴结裙带或奸诈油滑才得以高升的。而确实是依靠自己精明的头脑,一步一个脚印地攀上高官重权的地位,他的聪明之处,就是在于往往能想到同僚们想不到的事情。

这与他考虑问题的角度,不落俗套的思考方式大有关系,正因为这样,他那叫人意料不到的想法和建议,往往在执行中取得了巨大成功,为他平步青云,身价倍增的仕途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现在也不例外,他不动声色地,轻蔑地斜睨着昏庸的吏部尚书尚阿力,脑满肠肥的济尔哈朗,抽了抽永远不通气的鼻子,神色庄重地说:“凡世人大都瑕瑜互见,巴特热心胸坦荡,目光却狭小,以井底之蛙的浅见纵观大千世界,自然会有悖谬。索伦弹丸之地,难能造就出大清国的栋梁之材。

贪恋故土,时日一长就会畏惧跋涉,以此下去,岂不葬送了一名将才?朝廷将索伦部兵丁派到各处固守,不使其刀枪涂锈,留将领于京中,不使其倦怠,实在是美意呵。“阿贵说着又瞟了瞟呆头呆脑的济尔哈朗,一片至诚至切的模样。

温福默默听完阿贵的话,觉得很是不自在,那副居高临下的讲话姿态叫他感到格外的不舒服。貌似和蔼,其实隐藏着无穷的狂妄和自信,尤其是那含沙射影,别有用心的话语,分明就是唯我独尊,舍我其谁的自我炫耀。他心中愤然,可一时又找不出借口或漏洞,而且此人现在圣眷正盛,不宜与其争斗。只好强自按奈怒火,咂了咂嘴,悻悻问道:“那么阿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大人一会儿说巴特热是将才,一会儿又说他是井底之蛙,总得自圆其说一下吧?”

阿贵听出温福的弦外之音,不想与其争辩,淡淡说道:“依敝人之见,还是请皇上圣断如何?”

乾隆皇帝本无心干预这等侍卫外放的小事,但对巴特热印象颇深,外放何处的争议也引起了他的关注。

在召见巴特热的时候,他表示出君王对臣子的特殊关心。

“巴特热,朕听说你想回索伦,不愿在京当差,是这样么?”

“回皇上,臣想念家乡。”

“咹,思念故土家园,也无可厚非。这样吧,朕准你到卜奎就任,赐你记名副都统,领从二品衔,如何?”乾隆皇帝动容地说,一副体贴臣下的样子。

“皇上,臣!臣领旨谢恩。”

巴特热还想提出回索伦部的请求,一听到旁边的阿贵轻轻咳嗽的声音,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巴特热神情沮丧回到侍卫住处,向辛元龙等人辞别。神采奕奕的辛元龙见巴特热脸色不对,忙上前打听。

“也好,卜奎城与********只是一岭之隔,不是和到家一样么?”几人都为巴特热得到记名副都统而羡慕不已。当听到巴特热与卜奎副都统满迪的纠葛后,纷纷劝他小心从事,逢事忍莫上策。

“依愚兄看,当忍则忍,我等新近提拔,万不可惹出事端。”辛元龙毕竟久历官场,考虑事情比较长远。

几人相处一场,共同经历了生死离别,眼见即将别离,依依不舍,大醉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