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摇了摇头，说：“你不知道，我好歹也是个行政编制。前几天去市里开会，听说今年年底行政编制就要冻结。如果调到其他单位给换成事业编制，那可就划不来了。”
“赵股长，编制什么的，我还不太懂。您能给我普及普及吗？”
“编制分三种，行政、事业、企业，企业编制又分国营和集体两种。”赵林喝了一杯酒，得意地卖弄起来，“企业工资最高，行政编制工资最低。不过我估计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成为过去，将来最吃香的还是行政编制。”
卢向东将赵林的话默默地记在心中，又问：“赵股长，您看我这次分配，会是什么编制？”
赵林几杯酒下肚，舌头已经有些大，说话再无遮拦：“小卢啊，我知道你是在为分配的事情头疼。给你透个底吧，你的去向是农修厂，算是企业编制吧。”
农修厂全称叫做农具修造厂，主要从事农机农具修理和农机五金配件制造，是一家小型企业，属于街道集体企业。卢向东学的是机械工程，专业倒是沾得上边，但那个厂子他上高中的时候去玩过，破破烂烂，只有几十个工人和两台机床，根本不像个样子。
卢向东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赵股长，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换个单位？”
赵林虽然喝的有点高，但并不糊涂，脸色沉了下来：“我说过，帮不了你。”
“赵股长，农修厂我不想去，您给我指条明路吧。”卢向东也知道赵林做不主，但赵林肯定知道该去找谁，他看着赵林被香烟熏得发黄的手指，忽然有了主意，“老板，给我拿条红塔山。”
看着面前一百元一条的红塔山，烟瘾特别大的赵林开始犹豫了：“这事我还真帮不上忙，除非你能找到我们王局长，他家住在明珠苑8号楼306，你自己去碰碰运气吧，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就行。”
卢向东将红塔山推了过去：“谢谢赵股长，我懂。”
…
明珠苑小区实行全封闭管理，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笔直地站在门口，外人进出都必须进行严格的登记。卢向东已经在明珠苑买了房子，也就省去了许多麻烦。下午，他就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找准了8号楼的位置。其实8号楼就在3号楼对面，中间隔了一个大广场，广场上有十二生肖的石雕和一个音乐喷泉，站在厨房就可以看到8号楼的阳台。
赵林的暗示很明显，卢向东的分配问题只有私下里找到局长才能解决。请客送礼这种事情，卢向东一直很痛恨，但他今天请赵林吃了饭，也送了烟，也就没有什么再好犹豫的。不过，即将面对的是能够决定他命运的人事局长，还是让他感到一股空前的压力。
“要死鸟朝天！”好不容易挨到晚上8点钟，卢向东暗暗在心里放了句狠话，拎起两瓶酒两条烟，大模大样地穿过小区的中心广场，拐进8号楼3单元的门洞。
清脆的门铃声中，露出一张漂亮女孩的笑脸。女孩披肩长发，大大的眼睛，正是卢向东在客车上遇到的淮师大女生王甜。
不等卢向东开口，王甜已经小声说：“别出声，帮我一个忙。”
说完，她便拉着卢向东的手进了屋，还大声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赵林说过，他们局长姓王，应该就是王甜的父亲了。卢向东不由感叹这世界真小，但不明白王甜想让他帮什么忙，却又不让他说话。当然，不说话不要紧，他还有眼睛可以看。
王甜家的房子比卢向东刚买的那套大了许多，应该是三室两厅90多平米，有单独的客厅和餐厅，装修也十分豪华。客厅有一盏水晶大吊灯，四周是一圈真皮沙发，29寸的大彩电上正在播放电视连续剧《青青河边草》，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孩。男孩看到王婷拉着卢向东的手，神色便是一僵。
王甜很自然地接过卢向东手中的烟酒，搁在茶几上，然后指了指那个男孩说道：“我同学，张少杰。”又指了指卢向东说道：“我朋友，卢向东。”
卢向东明白了，这位叫张少杰的大男孩一定是王甜的追求者。王甜的所谓帮忙，其实就是拉他来做个挡箭牌。当然，给美女“挡箭”卢向东还是很愿意的，他主动伸过手去：“你好！”
张少杰从沙发上站起来，却没有和卢向东握手。
卢向东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手收了回来。不过看张少杰的身高应该不到一米七，而王甜至少在一米六六以上。女孩子本就显高，如果再穿上高跟鞋，两个人就真的不般配了，所以卢向东觉得自己这个忙也没帮错，很是心安理得。
王甜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茶几上的烟酒，说：“向东，爸妈出去吃晚饭了，要过一会儿才回来，你先坐下等等。”
张少杰这时才看清茶几上是两条中华烟和两瓶五粮液，又听王甜叫的亲热，脸色终于变了，低头说：“王婷，那我先走了。”
“好走，不送啊。”王婷关上门，得意地做了个OK的手势，说，“卢向东，谢谢，你这烟酒送得太及时了。”
卢向东这才想起来，朝阳城的规矩，新女婿上门必须送两瓶酒两条烟，难怪刚才张少杰看到烟酒会变了脸色。显然，王甜很聪明，也很懂得借势，既不把事情挑明，又能利用这个美丽的误会轻松“吓”退张少杰。只是卢向东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王甜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们那时候都看过你打球，一问她们就知道了。当时，你可是她们的偶像呢。记得那时候，我就喜欢穿白裙子。”
卢向东尴尬地笑了笑。他曾经是高中篮球队的主力前锋，打球的时候常有一帮小女生在旁边充当啦啦队，想必王甜也在其中，但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也许那时候的王甜并不突出，现在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其实没印象也很正常，毕竟当时学校对男女生的交往管得很紧，他们又差了两个年级。可是，王甜眼中还是闪过几许失望，指了指茶几上的烟酒问道：“你找我爸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