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武的话就像在卢向东心里压了一块石头，工作的事一天定不下来，他就一天不能安心。所以，在家里呆了五六天，卢向东决定再到城里看看。虽然他没有路子，也不知道找什么样的后门，但总比在家枯等要好一些。
知道卢向东要走，卢文进并没有拦着，帮他把背包拎出门，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你还记得小时候住在咱家的洪叔叔吗？”
“当然记得，小时候他还带我去粘过知了。”卢向东刚回来那天，父母还因为要不要找老洪帮忙的事争吵过，现在父亲却主动提起他，让他有些不解。
“这上面记的是你洪叔叔在省城的电话号码。”卢文进回头看了看，见苏惠兰没有跟出来，这才又继续说，“洪叔叔将号码蔵在酒盒里，我没告诉你妈妈。爸这辈子不喜欢求人，如果不是遇到什么特别的难事，你也不要去麻烦洪叔叔了。关系这东西就像存款一样，用一次就少一点。”
卢向东这才知道，父亲一直都把他的工作分配放在心上，只不过父亲的爱是深沉的，也是含蓄的。
…
临行前自然也少不了要跟刘振武道个别，踏进刘家的院子，就见刘超凡正在角落里奋力击打着沙袋，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胸前两点蓓蕾也是若隐若现。
卢向东不敢乱看，别过脸去，说：“小凡，这么卖力，不想考文状元，要改当武状元了？”
“东子哥。”刘超凡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嘭嘭嘭”地打了起来。
“这丫头，就顾着打沙包，也不知道陪东子说会话。”刘师母听到卢向东的声音从屋里出来，叹了口气，小声说，“她昨天去镇上还自行车，回来就发疯了一样练功，也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
刘超凡停了手，很不满地说：“妈，我没发疯！”
在卢向东的印象中，刘超凡一直都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师妹，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跟刘师母顶嘴。想到她可能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卢向东便把话题引开，问：“师母，我今天要到县上去，师父呢？”
“不是8月份才报到吗，怎么今天就走了？”刘师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小凡，陪你东子哥到屋里坐一会，我去把你爹叫回来。”
看到刘超凡又继续打起了沙袋，卢向东怕刘师母生气，慌忙说道：“不用了，工作的事情没定，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还是早点去打听打听。”
“也对。这年头，什么事都要走个后门，坐在家里干等可不是个事。”刘师母倒是不忘时刻给他们师兄妹创造独处的机会，又说，“小凡，你闲着也是闲着，别打沙袋了，送一下你东子哥。”
卢向东当然不会让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的刘超凡来送自己，赶紧打了声招呼，走了。而刘超凡只管继续打着她的沙袋，也没有要送卢向东的意思。
…
搭乘帮船来到县城已经是中午12点多钟，卢向东又找到上次那个“好再来”餐馆点了两个菜，草草吃了午饭，再在街上转一圈，约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来到县政府门前，却发现大门紧闭，传达室里只有一个门卫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看着报纸。一问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大礼拜，机关放假了。
国家规定，各单位干部职工实行每周44小时工作制，按照每天工作8小时计划，实际上每周工作5天半，于是衍生出两种休假办法。一种是周六上午工作半天，周六下午和周日休息，还有一种就是大小礼拜。大礼拜，周六周日休息两天，小礼拜，周日休息一天，周六不休息。卢向东来得不巧，今天正是大礼拜的星期六。
左右无事，卢向东也不想在官庄H县城之间来回奔波，便在街上闲逛，无意间便看见路边的电线杆上有一则售房广告。60多平米的房子，5万不还价，还特别强调非诚勿扰。县城大多数人享受福利分房，商品房买卖才刚刚兴起，因此CY县的房价并不高，楼层好一点的商品房也不会超过500元一个平米。像广告上这样的房子，最多3万多一点就能拿下，5万确实太贵了，而且不还价，反而引起了卢向东的兴趣。
按照小广告上留的电话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说有人要看房，年轻男子很爽快：“明珠苑3号楼303室。”最后，年轻男子又在电话那头强调了一句：“不还价！”
明珠苑是CY县第一个实行封闭式管理的小区，共有十六栋四层楼房，房价略高一点可以理解，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5万元就有点离谱了。不过，在跟着那个年轻男子跨过防盗门之后，卢向东已经下了一半购买的决心。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小小的客厅还兼具着餐厅的功能，但装修得不错。客厅铺着大理石，两间卧室都是实木地板，墙上贴着素雅的壁纸，显见别人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最关键的，卢向东将来要在城里工作，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而不管在哪个单位工作，分房总是要论资排辈的，轮到他，至少也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了。这套房子对他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房子小了点，800一个平米，也太贵了。”卢向东在学校做了几年小生意，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年轻男子一脸的书卷气，反倒像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他显然急于脱手，连忙解释起来：“其实一点都不贵，毛坯就花了三万三，装修又是两万。你看这房子，拎个包进来就能住。”
卢向东笑了笑：“从来没听说卖房子还要算上装修的钱。”
这不仅是朝阳本地的习俗，整个淮江省都是如此，无论你房子装修得多么豪华，这笔费用都不应该计入房价当中。
“除了装修，电视、电冰箱、洗衣机、空调，我都不要了，电话也装好了。”那个年轻男子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急等钱用，这房子我还真舍不得卖。”
一部程控电话的初装费就要3000多元，那几样电器加起来也值1万多，卢向东动心了，掏出兜里的红梅递了一支过去：“还没请教贵姓？”
“谢谢，我不会抽。”年轻男子摆了摆手，“我叫白伟国，是一中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