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毒辣辣,空气象蒸笼,闷得浑身汗滴滴。雷公比往常称怪,竞在无云无雨的强烈阳光中,炸得震天
动地。
刚从南方矿业学院毕业的吴运气,在一座大山腰跳下车,提起自已的行李,仰望太阳照射中的雷公闪电
,脑海浮想联翩,在这步入社会第一步,就遇见如此不寻常的自然现象,是福还是祸呢?吴运气站在那
深沉地思考和预测自已的未来。
同来的女同学肖长霞,鹅蛋脸,笑着露出面部酒窝,脑后甩着长长的辫子,背起旅行包,轻轻地拍了一
下吴运气的肩膀,说:“别站在这做梦了,赶紧报到去啊”。
吴运气生于江苏,学采矿专业,肖长霞长在宁夏,学选矿专业,大学同年级同学,两人都是农村娃,小
时候只有大学梦,希望成为一名工程师,为国家和人民能作出贡献,他们俩没象其它同学一样,不服从
大学毕业分配,或对工作拣三挑四,他们领到派遣报到单后,马不停蹄地坐上了省冶金局派来的大卡车
。
卡车在大山腰中不能前行了,没有通往要去目的地的公路,他们俩也就因此下了车。他们要去的单位是
省冶金局正要开办新矿山南方蒙山铜矿。
卡车司机李华生,二十几岁模样,身长体瘦,面色黧黑,精神抖擞,对吴运气和肖长霞说:“大学生啊
,对不起,卡车只能停在这半山腰了,你们要吃苦了,剩下路要自已走了,你们跟我来吧”。
一条通往大山的崎岖小道,两边茅柴深得过人,路面嶙峋撬石,高低不平,行走时高一脚,低一脚,稍
不留神,就摔一跟斗。丈多高的冬茅草,齐腰的枣木刺,在你稍不注意时,就偷偷地吻你一口,弄得面
部血痕绽开,奇痒怪痛。
三人沿着楼梯似的扭曲的羊肠小道前行,被原始的灌木茅草淹没,空气不流通,炎热使人窒息。司机李
华生,多次在这条路上爬和行,走起来轻松自若。吴运气和肖长霞,很久没锻炼,爬走喘着粗气,吃力
艰难。
李华生看着两位秀才,脸上淌着豆大的汗珠,浸熬脸上的血痕,心里难受。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啊,得
变个法子,消去他们的疲乏。
李华生讲起了故事,他说:“你们抬头看一下,那边山坳有一个大脚印,据说是三国时期的赵子龙,跺
一脚留下来的,那时赵子龙在这山上,招兵买马,蓄精养锐,后来赵子龙助刘备,战功赫赫,这山是赵
子龙军发源地,功不可没啊”。这是他讲的第一个故事,吴运气和肖长霞听得津津有味,增加了这方土
地的人文知识。李华生接着讲第二个故事,他说:“翻过这座山,有个小镇,过去那有盐行,方圆几百
里,附近几个县老百姓,在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从那挑盐都要经过这条路,那时这山藏了许多盗贼,
不少的人在这山上钱财被抢,生命被害,到晚上这山许多冤魂漫游,白骨屈歌”。吴运气和肖长霞听得
毛骨悚然,神经自然绷紧,眼看太阳西斜,只有抖起精神,加快了脚步,抓紧赶路,不然就要在这狼嚎
鬼哭地方过夜了。
南方蒙山铜矿座落在海拔九百三十三米的大山之中,周围是山连山,山峦叠嶂,郁郁葱葱。是国家批准
,省筹建单位。
吴运气和肖长霞在李华生的带领下,来到这个单位,已是夜色降临,这里暂时没电、没水。只有几座临
时帐蓬。负责接待的人员,是筹建委员会主任邓立昌。邓主任个头不高,胖乎乎的,是从地区冶金局抽
调过来的,说起话来,有点官腔,眼睛眯成一条缝。他说:“欢迎你们大学生来大山建功立业,这里的
条件艰苦,一切都在始建的过程中,明天开始,从其它矿山抽调来的工人会陆陆续续进住这里,这里将
成为国家新的铜精矿和其它有色精矿的生产基地,希望你们把所学的知识用在这里,安心在这里,扎根
在这里啊”,说话结束时拖着长音。吴运气和肖长霞点了点头。肖长霞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帐蓬房间,吴
运气则和筹委会的同志在一个大的帐蓬倚地而卧。
次日铁山矿来了二十名同志,东山矿来了十名同志,南岭矿来了五十名同志,大宝矿来了一百名同志,
昔日的深山沟壑顿时热闹了。
俗话说:“先入为主,后到为宾”。吴运气和肖长霞先到一天,自然而然地成为主了,热情地当起了接
待员。吴运气忙着为新来的同志搬这搬那,安顿指点。肖长霞领着家属寻柴煽火,做食下厨。俩人忙得
不亦乐乎。俩人好象家里来了亲人似的,兴奋,激动,表现得象一张温暖的床,神奇般地使各地来的同
志获得了毫无疲软的舒适感。
新来的同志不清楚,误认为他们是领导。背着他们互相议论开了。有的说:“他们这么年轻,有经验吗
?能把我们领导好吗?”,有的说:“这两位领导对我们革命老工人,平易近人,将来我们有好日子过
”,有的说:“这两位年轻人有前途啊,是我们的希望”。说三道四,议不绝口。
议论却被邓主任听到了,心情极不愉快,觉得两位年轻人有点喧宾夺主。
邓主任把吴运气和肖长霞找到自已简易办公室,紧锁眉头,郑重地拉长语调:“你们还刚来,身上还有
股学生气,要好好地摆正自已的位置,不要先入为主,要知道做什么,不要乱出场,要知道该说不该说
,不要乱表态,以后要注意”,讲完三要三不要后,嗯了两声,即叫吴运气和肖长霞出了办公室。
吴运气走出来低着头,心情沉重。从侧面窜出来一位新来蒙山的老同志,忙叫着:“吴领导!你快去看
呀,有个人在通往蒙山的小道旁挖了一个坑,过路的人一旦不小心,掉进去会栽跟斗的,你们领导会吃
官司的哟”,吴运气被叫得心惊肉跳,连忙摆手,示意不要乱叫。老同志没明白吴运气的意思,以为这
事与他无关,认为他摆手不管,气出七窍,怒发冲冠,一把扭住吴运气,怒吼:“你象一个领导吗?遇
事溜肩膀,摔担子,摆手不管,将来的蒙山还建得起来吗?就是大家建起来了,也会让你们给毁了”。
弄得吴运气哭笑不得,吴运气急得一边连连说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一边奋力地扳开老同志
的手。这下,老同志误会更深了,气得七窍冒烟,纠缠着吴运气,脸胀得通红,捏紧两手拳头,励声地
说:“遇事你摆手不管,向你报告,你还要打人,你还象一个领导吗!”吴运气感觉到老同志有点似“
乱麻团缠皂角树——理不清”,索性直说:“我不是领导,求你们别乱叫,好不好。”老同志反问:“
那领导是谁呢?”“领导是我们筹委会主任邓立昌同志”,吴运气欲求金蝉脱壳,迫不急待地回答。
老同志知情后,即去找邓立昌论理。
吴运气虽然支开了老同志,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倘若老同志找邓立昌主任直言,说是自已摆布他去找
的,岂不是又要挨批评。如果老同志反映的路旁洼坑不填埋,有人掉下去,岂不是害人,这明摆的是不
作为呀。能对得起良心吗。
吴运气不吭不张扬,手拿铁锹,肩扛粪箕,向路坑的那个方向径直而去。
那坑有约三米长,二米宽,二米高,看下去还真叫人胆裂魂飞。
吴运气在那一揪一揪地拔,一箕一箕地扛,汗如雨注。终于填平了,吴运气高兴而又放心地一笑,笑得
那样朴讷诚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