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中国:大趋势·大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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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苏州十年:织一梦?磨一剑?上一课?

关于苏州经验

“苏州工业园区已经成为中国发展速度最快、协调发展最好、经济效益最佳、科技含量最高的开发区之一。”在园区成立10周年庆祝大会上,中国副总理吴仪和新加坡内阁资政李光耀共同做出了对成立刚满10年的苏州工业园区的评价。

十年前,中、新共织一梦;十年来,合磨一剑;十年后,同上一课。

中有情,新有意:一拍即合

1992年春,******南巡,在讲话中,不但鼓吹改革魄力要大一点,步伐要快一点,而且还提到了应学习和借鉴新加坡经验。

******的讲话,不但立即吸引了外资大量涌入,在新加坡的高层也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新加坡1965年独立后二三十年即跻身于“亚洲四小龙”,让新加坡模式及其精髓——如效率、公平、法治、清洁等蜚声国际。虽然如此,新加坡作为一个“亚太运筹中心”,其赖以发展的腹地(东南亚)也已“使用”到了极限。就在此时,中国十年成绩斐然。也使新加坡从一个原本“中心”的地位一下子变成了“边角”——除非它能从新棋盘上的边角向棋盘中腹落子,也就是挺进中国。

可是,凭什么呢?这就一方面要看中国需要什么,另一方面看新加坡有什么了。

中国需要外资,******南巡目的即在于此。外资也想进入中国,中国具备了许多让外资动心甚至难以抗拒的条件。只有一点,使外资犹豫瞻顾,即是中国在投资环境,特别是软环境方面的明显不足,这包括制度、法令、执行、公务部门的廉洁与效能,以及对国际游戏规则的娴熟与诚信等。因此,中国迫切需要这一套软条件。恰巧,新加坡具备这样的软条件,而且还是世界最优水平的软条件。就这样,一有情,一有意;一有需求,一有供给,自然容易一拍即合,各取所需。苏州工业园区正是这样的背景之下的产物。

1994年5月,海内外瞩目的苏州工业园区启动典礼就在风景秀丽的金鸡湖畔举行,全部面积70平方公里,首期开发8平方公里。

一个美丽的梦开始编织。

变奏

共织美丽的远景容易,接下来的是合作,合作磨一剑。磨合是一个过程,而且中间不一定顺利。

有记者采访苏州当地人,讲述一些当年他们对“新加坡经验”的回顾,或者,不如说是疑惑。当掘土机在园区轰响时,苏州人普遍认为,那里开始盖楼了。但在两年的时间里,他们看到的却始终是地下作业,各种各样的管线在地下深埋,首期开发的8平方公里全是这般作业。接下来,他们看到的是铺路、绿化,这与中国传统的开发建设似乎大相径庭。苏州人不理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理解了。此后,无论工厂建在哪,居民楼盖在哪,道路开膛破肚的现象却不曾出现。传统的市区商铺林立,但园区的楼一天天多起来,街市却没有店铺,老百姓日常生活怎么办?新加坡的“邻里中心”终于出现了,一幢楼里,大到超市、菜场,小至邮局、冲洗店、修鞋铺应有尽有,人们终于领悟到住、办、商区隔的必要与优点了。园区的居民小区,楼盖得漂亮,但让苏州人不理解的是,为何居民楼的一楼多是留空?为何不多住些人?但不久居民就发现,这些留空的地方,既可成为雨天孩子们的乐园,又可成为中国人传统邻里社交聚会之场所。

这些,都是新加坡闻名遐迩的软件经验中的一小部分(城市建设与居住环境规划),对传统中国社会而言,也只是一个由疑惑到理解到接受到欣赏的过程,谈不上真正的“磨合”。

“磨合”发生在后来的苏州政府的“另起炉灶”之上。当然,先有冲突,然后是折冲,最后是妥协。

事缘苏州政府目睹新加坡苏州工业园区搞得有声有色,但对外招商的租金条件却相当昂贵,心想我也划地搞它一个,保证可以低价同你竞争。于是,中方即未信守默契或承诺,在苏州西区真的也建了一个新的园区,此一作为导致的利益矛盾自然引发了新加坡政府的不快,发生争议。最后新加坡政府不能不承认对中国国情了解不足,认亏了事,将部分股权卖回给中国政府,新加坡放弃了控股权。

新加坡工业园的“外溢效果”

这件事,中方或苏州政府似乎振振有词,市场经济不就是讲竞争吗?新加坡苏州工业园区为什么怕竞争呢?

必须指出,这样的论点是似是而非的。

一、新加坡苏州工业园区地势低洼,根据规划,7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不仅有大量高科技产业,还有高品质的商业区、居住区,对水患可谓一点也含糊不得。新加坡的经验是,将土地整体填高,以保证园区从容面对百年不遇的大水。而苏州则有人认为,这一做法显得“笨拙”,筑堤围堰更经济实用。但新加坡方面坚持,将土地整体填高95厘米,此一高度超过百年一遇洪水位。这一填土工程用去土方800万立方米。1999年,苏州遭遇百年一遇特大洪水,园区周边有大量乡镇被淹,但园区没有一处工厂、居民区出现水患。这样的填土工程成本,该不该反映在厂房及住宅、办公室的租价或售价上?

二、新加坡式的科学开发程序,“先规划后建设,先地下后地上”;新加坡式的行政管理,既能且廉;新加坡不搞“野蛮开发”,充分考虑拆迁农民的利益,90%拆迁农民都被补偿了两套住房;新加坡模式的经验移转,不仅园区十年来已派了1200多人赴新加坡学习培训,另一方面,也有多达25000名的中国官员参观了苏州工业园,从中学习了现代化的宝贵经验。凡此,均属新加坡工业园的“外溢效果”,无法反映在市场价格之中,仅强调市场竞争,却无视这些“外部经济”的存在,显示了对市场经验的理解不足。

三、园区以不到苏州市3%的土地、3.5%的人口和5%的工业用电量,创造了全市14%的地方一般预算收入、18%的工业产值、22%的注册外资、28%的进出口额。更值得注意的是,园区每万元GDP耗水仅5.9吨,耗能仅0.22吨标准煤,达到1990年代世界先进水平,实现了高产出、低耗能的发展模式,符合当前大家热谈的“科学发展观”。这又是一种对全社会做出贡献的“外部经济”。不考虑这些,奢谈市场竞争,只能说,对市场经济一知半解。

中国要识货

大家都知道软件是知识产权,要保护,可不能一句“市场要竞争”就公然堂而皇之地拷贝。新加坡工业园区的开发及管理经验的输入,是新加坡穷数十年积累之知识的移转,中国尽可以学,只要肯学、能学,几乎不费分文,但与之对等的是,中国须给新加坡工业园区一个“公平”的发展环境。

中、新两国在苏州工业园区上的争议、磨合与妥协,反映的不仅是中国对市场经济或市场竞争的半生不熟,更多的是中国社会只懂硬,不懂软,只看短,不看长的毛病。中国要继续在现代化这条路走下去,此等毛病不改,就走不了多远。中国要改要学,现成的老师不必舍近求远,新加坡跟香港都是——只要虚心。

中新两国的苏州经验,在中国一方,如能从十年来苏州工业园区中,虚心认真地学到一课,其价值当更胜于园区为中国招商引资(2003年苏州工业园吸引外商直接投资已超过上海市)所做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