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盘参天木,三千水峡葬兮族。
在江明州与西凉州交界处,一片占地近千里的广袤森林,因常年多雨的节气,这里的树木生长的异常高壮,这片雨林建立在一块被无数大小不一的激流、勇河分切的山峡高崖上。
若从高处俯瞰,这数不清分衍的河流好似大地的血脉。这里也被人叫三千水峡,但到底水峡有没有三千?从没有人数的清。
在这片雨林的深处,生活着唯一一支氏族,居树冠建屋,能绝壁跳崖,入激流能逆行上游,潜水能比鱼。在森林外的人,称他们为峡壁兮族。
再过两天,便是兮族最盛大的滚泥日、滚泥节。
几个年轻一辈的兮族少年,坐在岸边观察着正在河里布网的成年兮族人,学习不久他们便将要用到的技巧。
“水镜草兮今天还没来?”
“早上我看她往森林里去了。”
“又是去找一呆了!”
...
清澈的湖岸上,磐牺着一条巨大的黑蟒,蛇首映照在湖面,静静驻视着自己的倒影,远远看去,似如人一般的思考。
水镜草拨开灌木,黑蛇被吸引了注意,转头看着过来的少女。
“大口怪,该刷牙了!”水镜草爬到大黑蛇背上,取出两手握的大毛刷,开始在蛇口腔里刷洗。
大黑蛇低头大张着口,任由毛刷在蛇牙上来来去去,一动不动。
“张那么大一张大口,牙却那么小,叫你大口怪可不算冤枉你啊。”
洗漱完,水镜草蹲到湖边洗刷米桶和毛刷,黑蛇跟过来,湖里映着黑蛇和少女的模样。
...
数月前,几个兮族的少年在森林里遇到了一只巨蟒,黑鳞大目,远远瞪着几人,既不进攻,也不躲藏。一个兮族少女大着胆子靠过去,才发现大蛇盘踞在一片净湖边沿。
此后,隔三差五便会有几个兮族人过来,将猎到的水果、兽肉分给大蛇,可发现这条大蛇竟然只吃水果,并不吃肉。
大黑蛇一直盘踞在湖边,每日只是望着湖里的映像,那姿态好似发呆,久而久之,少年们便给它取名叫一呆。
兮族人,信奉女娲捏土造人的故事,相信自己是女娲娘的孩子。在兮族的神话里,女娲人首蛇身,一半为人,一半为蛇,所以兮族人对蛇有着天生的敬畏与护佑之心。
...
“对了,过两天是滚泥节,大家让我来邀请你。你要是能一起来,村子里的人都会很高兴的。”水镜草站起来,想要伸手抚摸,却发现够不着只好做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觉得你听得懂我的话,也许真像族长爷爷说的,你是陨落人间的神灵。”
起身收拾了东西,水镜草道别道:“这两天村里要准备滚泥节,不能来给你刷牙了。虽然知道不能强迫你,但真的希望你能来。”
兮族信奉女娲捏土造人,相信自己的先祖是由泥土捏成。兮族人会对泥有着特殊的感情,会在每一年的女娲捏土日过滚泥节。
滚泥节当天,兮族人早早起来,将晒了几天的干土和引来的清溪水倒入筑起的泥场里,混上几个时辰,做成浅浅的泥池。
在午食后,兮族人奔入泥池里,翻滚,将泥涂抹到同伴的背上,让浑身裹满泥,直到干硬。
日落前,兮族的人们,无论大人、小孩,从山崖上一一跃入江河中,将身上的污秽随泥土洗去。
然后回到部族里,搭起大篝火,伴着苍月与星穹,女人们在篝火前舞蹈,男人们互相祝酒,老人们给孩子讲古老的故事,直到沉沉睡去...
清晨的阳光还没来得及照入梦里,耳边先响起吵杂声。水镜草忍不住皱皱眉头,意识从沉沉的睡梦里拉出,突然惊觉,这不是吵杂,而是惊叫!
水镜草一下子睁开眼,从草垛里钻出。数不清的戴铁面具的人,手握着带镰钩的铁索,四处追捕着兮族人。
“水镜草兮!你怎么还在这?!”
水镜草抬起头,好一会才讲出少年的名字:“子鱼兮?”
“快跟我走!”子鱼抓起水镜草,往悬崖上跑去。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早上我去给土娃兮换岗,突然出现一群铁面人,带着镰钩四处抓人。”子鱼停下来,松开手道,“前面就是悬崖了,大家都已经过去,你也快去。”
“什么?那你呢!”
“我还要回去救其他人。至少,暂时可以确定,他们没有杀人的意思。”
子鱼说完往回跑去,水镜草往山崖上跑。
临近崖边,不见一人,大概大家都已经跳下去了,只要入了三千水峡,不是鱼根本抓不住兮族人。
“不要跳啊!”
水镜草急急停住,左右看,声音是从崖下传来的。
水镜草从石崖上探出头,石崖下面布开一张巨大的网,白色的网上无数兮族人横躺在网上,人躺的地方,红色的血渍从网上滴下,落进大江里,从这片崖面上根本跳不出网的范围。
“冕兮!白松兮!”水镜草看着下面的人,泪止不住的往下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镜草兮!不要跳!这网上布满了细勾,跳下来就挣不开了。你快逃,一定要逃出去!”
水镜草捂住嘴,已经泣不成声,站起来转身欲走,却看到山崖下数十个铁面人已经围成一圈,镰钩在手中将日光晃成碎片。
心脏剧烈的跳动,水镜草望着这死一般的场景,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恐惧和求生的渴望,在心里互相刺激,不断膨胀。
“帮帮我!大蛇!”水镜草用尽全部的力气喊出,一时脱力倒在地上。
两个铁面人出队伍,往崖上奔来,镰钩一左一右锁向水镜草。
背后的树林响起树木倒塌的声音,铁面人面面相视,各自做出戒备的姿势。
一条黑色巨蟒从树林中冲出,镰钩的刃在黑鳞上滑过,无留下一丝划痕。
黑蛇笔直的冲往山崖,撞开两人,在水镜草身边卷起,将她托到背上。
“大口怪,大、大家...”水镜草抱着黑蛇,心里说不清的滋味。
铁面人呈包围之势一点点围上来,警惕的盯着大蛇。突然,见黑蛇有动作,铁面人齐一将镰钩投出。
黑蛇向着崖边游出去,落向石崖下。铁面人跟到崖上,目瞪口呆的望着。黑蛇不断屈伸着身体,在凹凸不平的崖壁上游动,将下坠的距离不断拖远,拖到白网的边缘,才从崖壁上脱落,坠入江腹。
“怎么办?跑了一个?”
“先把这里的带回去。”铁面人望着下面汹涌的江腹,“那女人和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