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其后的行为很清楚地显示那个梦(其实是他的梦和《易经》那本书令他面对自己内在深刻和非理性的力量)对他有极深刻的影响。从那时起,他渴望地聆听他潜意识的沟通,而分析进行得愈来愈顺利。直到那些曾恐吓和分裂他心灵奥秘的紧张冒出表面。不过,他勇敢地坚持自己一定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论。
自那神喻的梦过了仅仅两星期后(但在它被讨论和解释之前),亨利做了另一个梦,在梦中,他再一次面对令人困扰的非理性问题。
我独自在房间内,有一些令人讨厌的黑甲虫从洞里爬出来,散满我的制图桌,我竭力用魔术赶它们回洞里,这个方法相当奏效,但有四、五只甲虫不受影响,它们离开制图桌,在房内飞来飞去,我不想再进一步向它们施法,因为它们已不再骚扰我。我在它们隐蔽处生火,一个高高的圆柱体火焰升起,我害怕房间会着火,但这个恐惧毫无理由。
这一次,亨利对解释他的梦已有相当技巧,因此他想自己分析自己的梦。
他说:“甲虫是我黑暗的特质,它们被分析唤醒,现在出现在表面上。不过有个危险,它们也许会布满我的专业工作(以制图桌作象征),可是我不敢用手毁灭那些甲虫,这些甲虫令我想到一种黑圣甲虫,于是我使用‘魔法’。换句话说,在它们隐藏之处生火,我是要求和一些神圣的东西合作,当火柱向上直冒时,令我联想到‘约柜’‘之火’。”
要更深入探讨该梦的象征,我们首先必须注意这些甲虫是黑色的,那是黑暗、消沉和死亡的颜色。在梦中,亨利是“独自一人”在房里——这情况会导致内向和相当的忧郁。在神话中,圣甲虫通常是金色的,在埃及,它们是象征太阳的神圣动物,但如果它们是黑色的,那它们就象征太阳的对立面——一些可怕的东西。因此,亨利想以魔法对抗甲虫的直觉是颇正确的。
虽然四或五只甲虫仍然活着,但甲虫数目的减少,足可使亨利摆脱恐惧和憎恶。他竭力用火毁灭它们繁殖的地方,这是个积极行动,因为火能象征地导致变化和再生。
亨利在他清醒的日子里,似乎充满进取的精神,但很明显,他还不晓得利用这种精神得到正确的效果。因此,我想到了另一个梦,它对他的问题有更清楚的说明。那梦以象征语言出现,表明亨利害怕和一个女人涉入责任的关系,他想从感情生活面撤退。
有个老人临将就木,他被亲戚围着,我也是其中一个。愈来愈多人聚在这大房间内,每个人都透过精确的介绍各具特征。当时有四十个人在场。那老人一边呻吟,一边喃喃说及“无生命的生活”。他的女儿——想令他更容易的表达忏悔——问他在什么意义下才能了解“无生命”,它是人文的还是伦理的。但那老人没有回答。他女儿派我到邻室,用扑克牌算命的方式找寻答案。翻到“九”就会发现答案——根据那张牌的颜色。
我很希望在一开始就翻到九,但起先只是翻到大王和小王,我很失望。随后我什么也没翻到,只是那些纸片,它们根本不属于这个游戏。最后,我发现已没有扑克牌了,只有些信封和其他纸张。我和同时在场的妹妹一起找寻那些扑克牌。终于在本笔记簿下找到一张,这是九——黑桃九。这似乎对我而言,只意味一件事:这是个伦理的拘束,阻止那老人“过他的生活”。
这个梦最重要的讯息是提醒亨利,如果他无法“过他的生活",将会面临什么事情。那“老人”大概是代表垂危的“支配原则”——这原则支配亨利的意识,但他并不知道它的本质。四十个人出席象征亨利心灵特征的整体(四十是整体的数目,是数目四的崇高形式)。那垂危的老人是亨利的男性人格濒临最后变化的暗号。
那女儿问及导致死亡的原因是个无可避免和最重要的问题,这似乎暗示那老人的“道德”阻止他过自然表达情感和本能的生活。不过这垂危的人沉默不语。因此他女儿(调停女性原则的具体化)变成主动。
她派亨利从算命扑克牌上找寻答案——答案就在翻到第一张九的颜色上。这件事要在一个未被使用且隔开的房间里进行(意味这事与亨利的意识态度相去甚远)。
起先只翻到大王和小王(也许是他早期崇拜财富和权力的集体意象)时,感到很失望。当翻完那些扑克牌时,他的失望变得更强烈,因为这表示内在世界的象征已耗尽,只有些没有意象的“纸张”剩下来,因此那些在梦中的意象来源开始枯竭。此时亨利要接受女性面的帮助(这次以他妹妹作代表),以找到最后一张牌。和她一起,终于找到一张黑桃九。这张牌的颜色指出该梦中“无生命的生活”一词的意义。实在很有意思,那张牌藏在一本教科书或笔记下面——这大概代表亨利专业兴趣枯燥无味的智力公式。
几世纪以来,九一直是个“魔法的数目”,根据传统的数目象征,它在三重升华中,代表完成三位一体的完美形式。在不同的年代和文化里,九的数目与其他无穷的意义有关,黑桃九的颜色是死亡和无生命的颜色。而且,“黑桃”的意象令人很容易想起树叶的形状,因此它的“黑”强调不论它以前是绿色,还是有生气和自然的,但现在已枯死。此外,“黑桃”这字源自意大利的“Spade”,意思是“剑”或“矛”。这种武器往往象征智力作用的掺入和“切除”。
因此,该梦明显地表示,实际上是“道德的束缚”(而非“文化的束缚”)不容许那老人“过自己的生活”。在亨利的例子中,这些“束缚”,大概是他害怕完全向生活屈服,害怕负起对女人的责任,因而逐渐对他母亲“不忠心”。该梦宣布“无生命的生活”是种能令人死亡的疾病。
亨利再不能轻视这个梦的讯息。他知道人需要一些超过理性的东西,作为纠缠不清的生活中有帮助的罗盘,因此当象征从心灵的奥秘处浮现时,实在有必要寻求潜意识力量的指导。通过这种认识,他分析的宗旨部分才能达到。他现在知道他终于从不受拘束生活的天堂中被赶出来,以致永远无法回归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