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亨利第一个梦中所遇到的问题,暴露出许多其他方面的事情,诸如在男性的主动和女性的被动之间游移不定的问题,或是倾向隐藏在智力后面的禁欲主义。他害怕这个世界,但又被它所吸引。从根本上,他是害怕婚姻的责任,这要求他与一个女人形成一种责任的关系。对某些将要成为成年的人来说,这种正反感情并存是很普通的。虽然亨利的年纪已不小,但内在成熟并不配合他的年龄。这个问题在内向的人身上最容易看到,因为他害怕实体和外在生活。
亨利所重述的第四个梦,对他的心理境况有很好的说明:
我总觉得做过这梦无数次。在军中服役时的长途赛跑中,我独自一人在路上,从来没抵达过终点。我会是最后一名吗?我对整个路程了如指掌,出发点是个小树林,地上覆满枯干的树叶,那一带的斜坡徐徐地延伸至一条如诗如画的小河,令人流连忘返。更后的地方,有条尘埃满布的乡间马路,它通向靠近苏黎克湖上游的小村庄漠巴提安。在那里有一条两岸都是杨柳的小河,与布路京的一幅画——画中有个如梦的女性人物与水而行——相似。天色已晚,我在村庄问路,有人告诉我,我要走七个小时,经过狭路,才可以抵达那条马路。我振作起精神,再继续赶路。
不过,这个梦的结果不一样,在那两旁都是杨柳的小河后,我走进树林,发现一只正在逃跑的母鹿。看到这个景象,我感到十分得意。那只母鹿在左边出现,我现在转到右边。在这里我看到三只怪物:一只半猪、一只半狗、一只腿像袋鼠。它们的脸部无显著特征,只有双垂下的狗耳朵。也许它们是办戏装的人。在我儿时,有次在马戏团穿戏服扮演驴子。
很明显,梦的一开始就像亨利的第一个梦。一个如梦的女性意象再次出现,而梦的背景被联想到一幅由布路京画的画——“秋天的沉思”,而梦中较前部分提到的干叶强调秋天般的心境。这个梦也出现罗曼蒂克的气氛。很显然,这幅他相当熟悉的内在风景画代表亨利的忧郁。他再次在一群人中,但这次是和军中同僚作长途赛跑。
这整个情势可视作普通人命运的说明。亨利自己说:“它是生活的象征”。但做梦者并不想适应它。他继续独自前进。他的思想“我从没抵达过终点”——表示强烈的劣等感觉,而且相信自己无法赢得“长途赛第一”。
他跑向汉巴提安,这个地名令他想起脱离家庭的秘密计划。但因为这种脱离并没有发生,他开始失去方向感,必须问路。
做梦者的精神意识态度,多少得到梦的补偿。亨利意识理想的罗曼蒂克、处女般的意象是如此奇怪,亨利的直觉世界被一些女性象征化。那树林是潜意识范围的象征,那是个黑暗,只有动物楼居的地方。起先冒出一只母鹿——害羞、脆弱、女人天真气质的象征——不过只是昙花一现,然后亨利看见三只外表奇怪、令人厌恶的混合动物,它们似乎是代表无区别的本能——一种他本能的混乱部分,包括稍后发展的原料。它们最显著的特征是完全没有面孔,因此没有任何意识的闪现。
在人的心目中,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肮脏的****。狗也许是代表忠诚,但也代表杂交,因为它表示随意选择伴侣。不过,袋鼠则往往象征母性,及温和携带的才能。
所有这些动物只呈现基本的特征,在炼金术中,“基本的质料”往往以这种怪物似的、无根据的生物作代表——混合的动物形式。以心理学的术语来说,它们大概象征原始的总体潜意识,通过这些潜意识,可以产生个体自我,而且可以向着成熟逐步发展。
就亨利企图令它们看来无害这件事而言,可以证明他害怕那些怪物。他要自己相信它们只是些化过装,穿戏服的人,就像他本人在孩提时代的化装会一样。他的忧虑是很自然的。当一个人在他内心的“自己”发现这种非人类的怪物原来是他潜意识中某种特定的象征时,谁都会有许多害怕的理由。
以下的梦也显示亨利害怕潜意识的深奥:
我在艘航行中的船上当侍者,虽然海上风平浪静,但帆却大张。我的工作是握紧一条系住桅竿的绳索。很奇怪,栏杆是用一道石板裱的墙,这整个建筑物完全在水和帆船的边缘。我背对水面握紧那条绳索(并不是桅竿)。
在这个梦中,亨利处在心理边境的情况中。那栏杆是堵保护他但却阻碍他视线的墙。被禁止看到水面(他说不定在水面发现一些未知的力量),所有这些意像显示他既疑心重又满怀惧意。
那些害怕与自己的内在奥秘沟通的人(像亨利一样),就好像他本身的女性元素害怕他是个真的女人一般。在某个时期,他被她迷住,但在另一个时期,他又竭力逃避她,在既迷惑又恐惧的情形下,他必须逃走,以免成为她的“牺牲品”。他并不敢带着动物似的****,接近心爱的伴侣,因此,只好理想化。
由于他这种典型的母亲结结果,亨利很难把感情和****给同一个女人。他那些梦一次再一次地证明他很想从这个困境挣脱出来。在某个梦中,他是个“有秘密任务的僧侣”,而在另一个梦中,他的本能诱使他去妓院:
我和一个喜欢寻花问柳的军中同僚在一起,发现自己在一个无名城市的某条黑暗街道的一幢房子前等候,入口只准女人通过,因此,在大堂里,我的朋友戴上嘉年华会用的女人面具上楼去,我大概也是照着他的方法去做,但我记得不大清楚。
这个梦所提出的东西可能会满足亨利的好奇心——但这只是种欺骗,男人没勇气进去的地方显然是妓院,但如果他放弃他的男子气概,说不定能洞察这严禁的世界——被他意识心灵所禁制。不过,该梦并没有告诉我们他是否决定进去。亨利仍没克服他的禁止。
上述的梦在我看来似乎透露亨利有同性恋的倾向,他好像感到女性的“面具”会令他引起男人的注意。以下的梦可以支持这个假设:
我发现自己回到五、六岁的时候,我那时的玩伴告诉我,他如何和那个公司董事搞猥亵的事。我的朋友把右手放在那个男人的****上,令****保持温暖,同时也温暖他自己的手。那董事是我父亲的挚友,我颇崇敬他广泛而变化多端的兴趣,但我们笑他是个“青春不老的人”。
在那个年龄段的小孩,同性恋游戏是很普通的,亨利的梦仍旧出现这种事情暗示这负有一些罪恶的感情,因而强烈地压抑。这种感情和他深深地害怕与女人形成永久的结联系在一起。另一个梦和此梦的联想,证明这个冲突:
我参加一对不明夫妇的婚礼。在某一个早上,那一小部分结婚的人从婚宴回来——新婚夫妇、男傧相、女傧相。他们进入一个大庭院,我就在等他们。看来那对新婚夫妇和男女傧相已发生过争吵,他们最后找到了一个方法解决,就是两男和两女分别地离开。
亨利解释说:“你看,那里就像吉罗都描述的两性战争。”然后又补充说:“我记得这个梦中庭院是在巴伐利亚的皇宫,这地方由于最近作为穷人的临时收容所,因此外观被破坏。当我目睹我同僚的婚礼时,我自问不知他婚姻会不会长久,因为我觉得他的新娘并不怎样顺眼。”
渴求回归被动和内向中,害怕婚姻不成功,梦中两性的分开——所有这些都是隐藏在亨利意识中秘密疑虑的明显征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