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记者手记:电话中,敏敏说她是别人所说的那种很复杂的学生。然而,见到她的时候,我真是禁不住地喜欢她。惟一能看出她的复杂痕迹的大概就是她戴着一对大大的有若吊环的耳环,右边耳朵还戴了五个式样不一五颜六色的耳钉。与同龄人相比,敏敏小小的年纪经历得太多。我在心里默默为她祝福,希望那些痛苦的经历能够成为她将来生活的财富。
我有点早熟。读中专时,我喜欢上一个弹钢琴的男生,却遭到了他的拒绝。就像我妈妈说的,我是那种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人。他越拒绝我就越紧追不舍,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并想尽一切办法讨他欢心。
那两年中,他就是我全部生活的焦点,除了他我看不到第二个人,也感受不到第二种快乐。他不经意的一瞥会让我觉得快乐无比,他无意中的一笑能令我开心一天。我爱他甚至到了没有一点自尊。
有一次,我得知他感冒了。回家后,我就让妈妈熬了姜汤,第二天一大早用盒子装着带到学校去给他喝。他不接受,反而当着许多同学的面吼道:“你离我远点儿,我看见你就恶心,希望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看到你!”同学们嘲笑的眼光简直令我无地自容,我蹲在地上哭了,他却在我的哭声中扬长而去。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奢望他给我一生的时间,我奢望的只是他的一瞬。我对自己说,只要我不停地争取,也许最终他会被我感动。
我纠缠了他整整两年。两年中的每一天,我都在重复着同一件事情。而他的态度也永远只有一种,看到我就像见了鬼一样,低了头就跑,我喊他他也不理。
后来有一天,我去他家门口等他,他吼道:“你不要再找我了!”我求他给我一个机会。他说:“我喜欢的不是你,你就放过我吧!”说完就要跑,我急得上去拉他的衣袖,他使劲一推,我跌坐在地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绝望地哭了。我只想要他给我哪怕一秒,他却要我放过他。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彻底累了,再也没力气去追他。
那天,我一个人跑到街上去喝酒,难过得想自杀。喝得有点醉了时我碰到了同学的哥哥强。他安慰我,最后把我带回了他的家。后来……后来……
敏敏很流畅的讲述在此处阻塞了,非常难为情地不知如何继续。我想,保持这种少见的难为情对一个女孩子多少是有些好处的。她毕竟还是个好孩子。
他开始脱我衣服的时候,我拼命反抗。可是,一个念头突然间闪过我的脑海。我那么爱那个男孩子,把他当成了我的惟一,他不珍惜我,我也没必要珍惜自己。于是,我放弃了。
我以后再也没有跟强来往过,对我来说,他就像一场噩梦,我再也不愿触碰。他让我觉得男孩子对女孩子好是别有用心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相信谁。特别是强,他为什么要心口不一地对待我?为什么我真心对他,他却不相信我、误解我呢?
虽然,初恋失败的确给了我巨大的阴影,让我自卑、自暴自弃,最后变成了一个坏学生。可是,那也只能怪我自己。三年后再次面对他,我才体会出自己当初的纠缠对那个男孩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压力,所以他才会以伤害我的方式来摆脱我。只怪自己那时候太年轻太真挚了,以为爱那个人,他就是我的一切,却不懂得恋爱是要靠感觉的,勉强来不了幸福。如果那时候有人告诉我这些道理,我也许就不会爱得那么痛苦,受的伤也不会那么深了。
我问她:“你的父母知道你的事情吗?”她摇摇头:“我妈妈知道一点点,我爸爸一点都不知道。他是那种特别容易放弃我的人,他认为女孩子不应该早恋。我怕他知道我的事会对我彻底失望,不再爱我了。”
大专开学后,我发现自己变了。仿佛是突然间,我对以前疯玩疯闹的生活方式感到特别厌倦,觉得那样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羡慕身边的陌生同学,他们的穿着很朴素,生活过得单纯而充实,我觉得他们幸福极了。我渴望简单的生活和爱情,我想回归,做一个好学生、好女孩。
长大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是一个阶段与另一个阶段之间的片刻。生活的尘土在空中飞扬,一时迷了你的眼,可是它们最终会在时间的河床上沉淀。虽然对于江南,我还需要时间去弄懂,但是,重要的是,我长大了。
现在,我跟以前的朋友几乎没有来往了,衣着也变得很朴素。我不再旷课,努力学习。虽然我的功课掉得太多了,现在学起来非常吃力,可是我不灰心。
回想我的感情经历,他们曾重重地伤害过我,可是,最后也是他们让我明白,我不能做什么样的人,明天我该走什么样的路。我想,我还来得及吧。
敏敏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我由衷地为她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