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跟一位作家通完电话,一条短信进来。又是林一谦。
“晚上有空吗?我想约你吃饭。”
简单的一句话,林一谦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命令,而不是邀请。
我叫过花痴来,“你看。”
“哇!”花痴大叫一声,然后立即安静下来,假装在看短信,十秒钟以后,她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四周,同事们都在安静的工作。
“赶紧答应啊,这明显是在追求你。”花痴一脸兴奋地说。
“答应什么啊,我又不喜欢他。”我说。
“先答应下来,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啊。”花痴认真的看着我。
“啊?”
没等我想好说什么,花痴已经帮我回复了“好的,你过来接我。”
“不用谢我!”花痴说。
我真是被花痴气糊涂了,“你……”我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吧。”
去就去吧,反正岑远也不在家不是吗?
“嘿!”花痴拿手在我眼前晃,“又在想什么?”
“没事。”我说。
“你这两天怎么这么话少。我昨晚上回去可是帮你打听了,那个林一谦,简直是一匹汗血宝马。”
“你还记得世纪集团吗?”花痴问我。
“知道,全球第五大跨国商业集团。”
“这不是重点”花痴嫌弃的看了我一眼,“上次林一谦不是说他们是重组家庭吗,你还记得吗?”
“哦。”我面无表情的听着。
花痴不愧是八卦的天才,从她那里,我了解到很多很多江城,林一谦的故事。
林一谦以前的生父白雪原是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部门经理,林一谦五岁的时候白雪原出差期间,生母林雅芳遇到了自己高中时候的初恋情人江如海,两人旧情复燃,白雪原出差回来的时候,林雅芳已经带着大儿子林一谦离开了家,小儿子由保姆看着,白雪原什么要求都没有提,立即就同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后来白雪原酗酒成瘾,天天打小儿子,最后,还是林雅芳回来将小儿子送到了孤儿院。
那时候,江如海是世纪集团最大的股东,一个人手中握着百分之五十二的股份。林雅芳离婚后,立即与江如海结婚。婚后两年,生下江城,林一谦还是姓林,没有改姓。三年前,江如海患胃癌去世,将手中的股份的百分之三十交给林雅芳,其他的百分之十二林一谦和江城均分。林一谦前年从国外留学回来后,立即进入世纪集团,才一年半的时间,已经坐上了CEO的位子了。江城对商业一点都不感兴趣,自己考上大学以后,就开始假期实习。
我已经开始有些听不下去了,感情江城那小子还是大股东呢,林一谦虽然知道他是商界风云人物,可是还从来没有把他跟江城联系到一起。江城家庭那么优渥,居然出来实习,脑子被驴踢了吧!
“你仔细听,这都还不是重点。”花痴打了我脑袋一下,继续往下说。
“林一谦回国不到一年,就被传出只喜欢男人,所以,虽然他长得那么帅,那么有钱,可是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但是男朋友也是从来都没有过,洁身自好。这次他对你那么主动,估计是真的动情了。你好好把握,听到了没。”花痴仔细叮嘱我,就好像是母亲叮嘱马上出嫁的女儿一样。
呸呸呸!什么待嫁的女儿啊!
可是听完花痴这么说以后,我反而是对林一谦更加的佩服,敬畏。同时,敬畏往往意味着距离感。
我暗自决定,这一定是最后一次跟林一谦接触。
下午下班的时候,林一谦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黑色的保时捷引来了很多同事的注意。
“走吧。”林一谦站在车边说,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我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就上了车。
在很多人眼中,能够跟林一谦共度晚餐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可是,我却越来越觉得不自在,我一看他的眼睛,就莫名其妙的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是我又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盼着时间过得快点,让我赶紧回家吧。
“你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不愧是商界里过硬的人物,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的别扭。
“没有啊,我在想你为什么你跟江城虽然是兄弟,可是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我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
但是林一谦的眼神只要看着我,我就像是犯了事的小混混,在接受法官的审问。
“小城还小,公司也不缺人手,他也爱玩,就都随着他来。”恰到好处的回答,巧妙的避开敏感的问题,同时又可以让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哦。,”我说。
“江城以前跟我提起你,我还以为是他把你描述得太过分了。现在跟你面对面,才知道你比他说的还要可爱。”林一谦说。
他说我可爱!
“我觉得可爱这个词说的不好,可爱是形容女孩子的。”我说。
“可爱可以形容很多事情吧。”林一谦若有所思的说,“比如说你,哈哈。”
我竟无言以对,感情这堂堂的CEO说的笑话可以冷到这个程度,可是,好像他并没有在讲笑话。
“哈哈……”我跟着干笑。
“你从来没有踏进过这个圈子吧?”林一谦问。
“什么圈子?商业圈吗?我倒是经常去商业区逛逛。”我说。
林一谦嘴角不住的往上挑,最终还是笑了,“我说的是gay圈。”
“什么!”我惊愕的说,“我又不是……干嘛踏进去。”我小声嘟囔着,没有底气。
“其实男人喜欢男人没有什么不好,你看我,如果我不说,你不是也会觉得我没有什么两样吗?”林一谦说。
“当然不一样,你那么帅。”然后,我就后悔了,大概这么直白的夸人方式,他是头一次听到吧,“我是说,你跟那些男人不一样。”越描越黑,好吧,我闭嘴。
林一谦又乐了,“你觉得我哪里不一样?”
还真是经不起夸奖,我就随口一说,这人还非得还要说我说他哪里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啊,不就是帅点,然后有点钱嘛!可是,既然他都这么问了,我总归得好好想想怎么说,显得我比较有品质。
“你很帅啊!”我说。
林一谦大概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我满脸黑线,尴尬的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你经常混圈吗?”我赶紧转移话题,可是新的话题依旧是一个坑,为什么今晚上就绕着这个问题出不来了。
“几乎没有,白天忙工作,晚上没事的话一般在家里泡点茶,看看书。”林一谦说。
还真是高雅,可我怎么也没法把林一谦跟书跟茶联系到一起,一提到林一谦,应该让人立即联想到酒会,美女。
“你品味还挺独特的在你们行业里。”我说。
“倒不是,很多人都喜欢空闲的时候喝点茶的。”林一谦说。
这些有钱人真能折腾。
“小辉,没有男孩喜欢过你啊?”林一谦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差点让我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喷出来。
“当然没有了。”我说的是实话,哪有男孩喜欢过我。
岑远?
岑远哪里算啊,林一谦说的是男孩。等一下,岑远什么时候说过他喜欢我了?
想起岑远来了,当时明明只是一个误会,我却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喜欢我,结果现在搞成这个样子。
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这句话是一点也没有错。
“你想到了谁?”林一谦看我出神,问我。
“没有谁,我是在想有没有符合条件的。”想什么想啊,正常人男人会想这种问题吗?
我就想想怎么了,有的话算我魅力大!
“看来是没有了,那我就有机会了。”林一谦脸上闪现过一丝奇怪的神色。
那种表情,就像是发情的公狗见到了了一群母狗。
我这么形容他被他知道了不会被打吗?
我们居然就这么聊着聊着聊了将近三个小时,而且我们一点都没有发觉,准确的说是我没有发觉。
一个男人约你晚上出去,他才不会让你早早的回去呢,时间拖晚点,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呢,即便是不能发生什么,他还可以借着你自己回家不安全的名义送你回家,其实,最不安全的因素是他。
但是每个姑娘内心深处都希望被约自己的男人耍一次流氓,尤其是当那个男人各方面都很优秀的时候。
不出我所料,林一谦硬要送我回家。
连天之内第四次让林一谦当司机,大概会折寿吧。
到了楼下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往楼上看了一眼,还亮着灯,岑远大概还没有睡吧,林薇过来了?
“非常谢谢你今天。”我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好在花痴不在场,不然会被她笑话死。
“玩的开心的话,以后常一起出来玩。”林一谦说。
这家伙,“好啊,以后常联系。”
面对林一谦貌似是客套的邀请,我立即把上午说的,“这一定是最后一次跟林一谦接触”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我正转身要上楼。
“等一等!”林一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追上来,我转过身去,只见林一谦靠我越来越近。不是吧!他难道要壁咚?
不可以!
我后面没有墙啊……
林一谦在离我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停了下来,“你衬衫领子忘了翻了。”说完,自然的帮我整了整衣领,然后,揉了揉我的头发。
奇怪,我怎么脸红了。
突然,我的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袋垃圾站在楼梯口。
岑远!
我倒吸一口凉气,刚刚林一谦帮我整理衣领的动作,他都看到了?
岑远对我淡淡的一笑,把垃圾袋放到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走过来。
“这是我室友,我们一块长大的。这是林一谦,我一个同事的哥哥。”我给他们相互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我注意到,我是把岑远放到了前面。
“你好。”两个男人同时伸出手,握了一下,同时,不忘记脸上保持微笑。
我隐隐的感觉到两个人眼中的敌意,是啊,两户相遇必有一伤,何况是两个帅哥呢。这是什么逻辑?
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暧昧的拍了拍我,“我走了,改天见。”林一谦的声音一时变得十分温柔,听的我心里痒痒的。
“拜拜。”
“拜拜。”
林一谦道别后,开走了他的坐骑。
“我不知道你已经交了新朋友了,恭喜。”岑远说,声音与林一谦的温柔完全不同,有些沙哑。
“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我的解释岑远会听进去吗?
对啊?他都有了女朋友了,我管他干嘛啊!
“嗯,挺好的。”岑远说,“不早了,赶紧上去吧。”
“嗯。”
刚准备往上走,我的手突然被岑远拉住,“来,跟我去一个地方。”
“啊?”
岑远紧紧的抓着我的手,什么话也没说,拉着我,拦下一辆计程车,跟司机说去城东的孤儿院。
我愣了愣,没有说话。
一路上,岑远跟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不断的在跟司机说“快点。”我从未见他这么着急过。
到了以后,岑远再一次的拉起我的手,“跟我来。”
我已经知道了岑远是要去后面的那片松树林,我的心也在扑通扑通的跳,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因为别的。
松树林已经有些不一样了,许多新的松树窜了出来,掩盖了从前的小路,看来,这里已经好没有人来了。我们蹑手蹑脚的找到以前常去的地方,凋落的松针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还记得这里吗?”岑远说。
“当然记得,怎么也不会把这里忘了。”
岑远那神色一震,“我以为你根本不在意……我是说,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们以前来这里玩了……”他吞吞吐吐地说,月亮从云里出来,淡淡的月光拂在岑远脸上,眼睛明亮而悲伤。
在我记忆中,很少见到岑远心情不好,失恋,失掉一笔大生意……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表现出温暖阳光的样子来。可是最近岑远好像一直很低落。
我看到岑远伤感的眼神,自己心里也开始有些发痛。
“把我自己忘了,我都不会忘了这里。”我说,声音坚定的不像自己的。
岑远凝视着我,拍了拍我的后背,“我知道了。”
月亮被云层挡住,岑远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光,我们靠的越来越近,我没有丝毫的抗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你会不自觉的想看他笑,你会不自觉的想跟他牵手,你会不自觉的想跟他拥抱,你会不自觉的想吻他,见不到他的时候,整颗心都在牵挂他,可是一旦见到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你一看他的眼睛,什么就都不用说了。
岑远的呼出的气息喷在我的鼻尖,痒痒的,他的睫毛浓密的像一把小扇子,轻轻的扇动。
我们默默地望着对方,两束目光交汇在一起,那种炽热简单的眼神,仿佛一下子点燃了我的生命。岑远的喉结上下的起伏,宽厚的胸膛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在翻涌。
在近一点,就吻上了,我双手握成拳,最后的一点理智还在抗争,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可是那个女人是后来才来的啊!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岑远,也没有人可以比我对他付出更多的真心,但是,这是把他抢过来的理由吗?
算了,豁出去了。
月亮突然又从云层中出来,皎皎的月光一下子将松树林照的分外明亮。
一阵凉风吹过来,将我拉回到了真实中。我推开岑远,尴尬的往外面走。
我刚刚是在做什么!
差一点,我就成了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差一点,我就跟岑远吻上,将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捅破。
好在,风及时的将我吹醒,可是,为什么我却希望我们最后能够四唇相对……
岑远最终还是没有追过来,那晚,他没有回家。
错过。
没有什么好悲伤的。
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的人错失对方,同时,也会有无数的人再错过以后,重新开始。
很多的的结束,很多的开始。
分开的人也许会再见,也许会遇见更好的人,忘记他,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里,想起他,你会风轻云淡的微微一笑。
时间会将所有刻骨铭心的痛雕刻成无数的粉末,风轻轻一吹,什么都不剩,多年后,看到他,想起他,都不会觉得悲伤,而是无比的美好,无限的怀念。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起他。
就像一位艺术家用半生的精力来做一件艺术品,但是还差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去告诉他,这件艺术品已经不再属于你了。
岑远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岑远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
黑暗的房间里没有丝毫的光线,没有一点温暖,后半夜的凉,深入骨髓,深入心脏。
我抱着枕头,坐在床头,心中的一切像被抽离了一样,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