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女人,她美貌绝伦,智慧超群,灵魂和头脑高尚无比,纯洁善良。在她的朋友看来她简直是世界上完美无缺的人物,一天她的朋友问她:“你有什么计划?还有什么男人值得你爱呢?我对你的将来感到困惑。我想像不出有哪一种卓越的命运配得上你这样完美的人物。”他实在是不懂什么是命运。他就像大部分人那样认为命运就是鲜花掌声、成功辉煌,就是令人眩目的眼花缭乱的经历和冒险:这些事情似乎是整个人类命运的最高目标了;而实际上这只证明他对什么是命运知之甚少。首先,为什么鄙薄今天呢?对今天的轻蔑意味着昨天已经被荒废了。蔑视今天意味着宣布自己是个陌生人,你像匆匆的过客一样经过这个世界,那样的话你还能有什么希望呢?今天与昨天相比有一个好处,它存在着,并且它是我们的。但是今天应该比昨天有更加广博的知识;就因为这一点,今天比昨天更加美好,更加广阔。为什么要觉得我刚才提到的女人应该在威尼斯、佛罗伦萨或者罗马有更加美好的前程和命运呢?她只应该出现在盛大的宴席、欢庆的节日里,她的美貌应该在精巧雅致的风景画里找到自己最合适的位置。她也许会使王公大臣,世界上最出众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许她只需要轻轻地回眸一笑,就可以使整个国家欣喜若狂,使一个时代的人们的思想得以升华和超脱。然而这里她的一生将在四五个人中间度过——四五颗灵魂懂得她的灵魂、爱着她的灵魂。也许她将足不出户,一直呆在自己的屋子里;那就是她的生活,她的思想,她自身内在的力量,它在世人的心目中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可能她的美貌、她的智慧、她的对美和善的本能追求会随着她的死亡被一起埋葬:它们只存在于她的心灵和那些生活在她周围的有限的几个人的心里。即使这样,这个女人的灵魂也毫无疑问会找到自己适当的位置,懂得自己应该怎样做。我们通过一扇宏伟壮观的大门走向有益于人类、具有真正价值和意义的生活,这扇大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开关的时候吱吱呀呀地响声震天。它们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大了;没有那么堂皇而宽阔;然而今天它们的数量增多了,它们静默地让我们从下面经过,走上通往远方,通往浩淼前程的道路。即使这个女人的家里没有接受一丝外面阳光的照射,难道就因为她的生命在阴影里度过,她的命运就没有能够实现么?难道命运得不到外界的帮助,本身就难以变得美好而完整么?当那些克服许多挫折的灵魂最后回头张望自己走过的路的时候,只有那些给他带来更多生活的知识,使他更加懂得生命的卑微和高贵的事情才能够使他为自己感到高兴;他欣慰地回想起那些当爱情、光荣和热情烟消云散后为生活增添了甜美魅力的时刻,回想起激情澎湃的短暂时刻渐渐沉静下来,使他在沉默中静静思考的时刻。当狂欢的庆典已经结束:当善良、仁慈、勇敢或救助的崇高事迹远远地成为过去:除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回忆,除了良心和意识得到新的启迪,除了一种帮助我们用更多的知识和更少的痛苦理解这个世界的感觉——这种感觉混合着某种从无数大大小小的事件里学到的智慧,我们的灵魂里还有些什么呢?当我们静静休息的时刻敲响以后——每个夜晚,我们每次独处一处的时候它都会敲响——当爱情、权力和光荣辉煌华丽的外衣无可奈何地从我们身上滑落;每一天的日子给我们带来什么,它帮助我们获得了什么样的思想和信心,每一天的幸福是用这些知识来加以衡量的,那么我们除了向自身寻求庇护,还能带走什么东西呢?我们真正的命运是存在于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事情里面呢,还是存在于我们灵魂具有的素质中?“做一个大写的人,再也没有比这更光荣的事业,”一位哲学家说,“他的灵魂很快就懂得珍惜那些从外界事物生发的感情;当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方面没有丝毫的增益,他所有外在的形象一点都没有发生改变,既没有增加什么也没有减少什么,然后一种无以名状的渺小和空虚的感觉会袭上他的心头。统治整个世界的君王也像他的子民和臣下一样,只在有限的圈子里活动,必须遵循这个圈子里的种种制约和规定;他的幸福必须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的感觉和思想。”他的记忆留下了印象,我们必须补充一点,是因为记忆使他的头脑升华;因为我们在这里谈论的灵魂只保留那些促使善良的意识积极活跃的印象,这样的意识可以使一个人变得更加高尚。那么在从表面看起来最高贵而优越的生活中有没有可能找到——不管在什么地方,也不论在多么宏大的沉默中——像这些印象这样难以化解消融的东西呢?我们明白,只有那些会忠实地跟随我们走向黑暗和寂静的东西才真正属于我们,除此之外我们一无所有,那么那些在寂静和黑暗中不坚定不忠实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被赋予生命而活跃起来呢?但是对这一点我们不再继续深入,因为那样的话,我们就太多地集中在智慧的理论方面了。虽然表面上辉煌顺利的命运有很多东西是可以割舍的,但是我们还是应该把它们看作值得的有价值的东西而热切地加以追寻。哲人敲响庙宇和殿堂的每扇大门,希望在这些可能的地方找到光荣和幸福。如果他艰辛的努力和长久的期盼迟迟得不到回报,如果什么门都没有打开,也许,他还是会在自己的期盼和努力的过程中找到同等重要的情感和光明,这也正是他期望找到的东西。“行动”巴莱说,“就是把我们的思想汇入丰富而广阔的经验中。”也许思想可以非常迅速,但是不一定完全彻底;因为我们不再单纯用大脑思考,而是用生活的每个原子思考。也就是用最深沉智慧的思想环绕我们的梦想,然后再用事实来加以验证。但是行动并不总是征服。作出努力,耐心地等待——这些也是行动;另外还有,倾听、观察和沉默。
如果我们前面提到的女人的命运是发生在雅典,或者佛罗伦萨或者罗马,那么她的生命中一定会有某些容光焕发的时刻,某些美丽动人而幸福快乐的时刻,那样的幸福她在今天是永远无法实现的。那样的话,她在自我努力方面就会有所欠缺,并且也不会留下自己本来可以成就的任何美好记忆;因为在自主的行为中有一种珍贵而关键的力量,这种力量常常可以使我们的心灵和内在的素质发生许多转化,变化之多远远超过了在道德或者精神上珍贵一千倍的记忆或者努力。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也应该追寻一种辉煌灿烂、激情满怀的命运;因为它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某些力量和感情,而这些力量与感情在过于平静的生命过程中只会永远沉睡,从来不会被唤醒。但是从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或者说怀疑,这些感情在我们身上沉睡,我们准备把这些感情当中最美好的东西激发起来,使它们生机勃勃地活跃起来;这就好像我们从高处俯瞰一种表面上看来辉煌壮阔的命运,这样的命运只能在生命将要结束的时候才能得到;我们好像提前采摘了树上的果实,事实上这些果实还没有成熟,因为还没有经历岁月的风风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