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桂听到这些质问,有些慌张,又迅速平复下来,“禀郡主,红儿并非直接和城主夫人见面,是一个,一个膳房的采买婆子,收了贿赂,为她们互通消息,彼时王后娘娘整顿宫闱,采买婆子怕惹祸上身,不敢出来指认,如今已被打发出宫了,此时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了。”
“一个采买婆子,你撞破的是红儿见采买婆子?”苏婉嫕只看着秋桂,并不做其他表情。
“是。”秋桂已有些微微发抖起来了。
“既是撞破的采买婆子,你的妹妹是如何被掳的,便是城主夫人得到消息,也需些时日,这些时日,你为何不说出来?”苏婉嫕细细的点出秋桂话里的漏洞,又凝神盯着秋桂的反应。
“这,这……这是因为……因为那几天恰巧,恰巧是孝德帝君的祭辰,她正巧在宫中,知晓奴婢已知道了,奴婢当日撞破,当晚便收到了她身边侍女的一方手绢,正是奴婢妹妹的,故而不敢轻易说出,后来,后来她又明言妹妹在她手里,我若敢轻举妄动,便要叫妹妹尸骨无存,第二天我又听说红儿死了,便……”秋桂紧张的握紧拳头。
“便不敢轻举妄动是么?
不如本宫替你理一理吧,你是想说,姜城城主夫人,早就认识红儿,甚至红儿是她的心腹;
她通过采买婆子联系红儿,毒害本宫,是为了嫁祸晋宫,让世子与珠鸾郡主婚事作废;
没成想本宫将下了毒的甜汤赐了她人,碧儿成了本宫的替死鬼,母后下令彻查,城主夫人又使计让红儿自愿招认,并已私怨为缘由,而她们谈的这一切,被你撞破了。
而你,被城主夫人发现了,在犹疑要不不要说出来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城主夫人你妹妹的信物,你觉得你妹妹被挟持了,便不敢说出真相,红儿与采买婆子相继身亡,你更不敢言。
如今你救出的你的妹妹,便敢于直言。
你说,本宫给你理的可对!”苏婉嫕站起来,环绕着秋桂,边走边说。
“郡主英明,正是如此。”秋桂悄悄用袖角擦了擦额头冷汗,频频点头。
“既是如此,你怎么自己都说不清楚。”苏婉嫕越是淡定,秋桂便越是慌张。
“这……城主夫人,地位非凡,秋桂一个小小奴婢,揭发其恶行,也是心惊胆颤的,故而说不清楚。”
苏婉嫕转回秋桂面前坐下,倚靠在宝椅上,拿了案上茶水,慢慢的饮了一杯润喉,凤眸凌厉的盯着秋桂。
放下茶杯时,又颇有些洒脱,拍了拍手,“这套说辞,若是在珠鸾郡主面前说,她想必便信了吧。
不过,你在本宫面前都说不清楚,还想着撺掇本宫去母后面前申诉么!
罢了,念在你侍候本宫多年的份上,饶你一命,今夜起,你称病吧,过几天我便奏请母后,赐你出宫。”
“郡主,秋桂所说,句句属实,秋桂说话不伶俐,这便成了此事有假的缘由不成?”秋桂着急了,顾不上膝头隐隐作痛,跪着挪上前去,拽了拽苏婉嫕的裙角。
“你平日里甚会说话,如今说话吞吞吐吐,倒是值得怀疑;”苏婉嫕一副你不说我还不觉得的表情,让秋桂有些欲哭无泪。
“不过,本宫确不是因此判定,而是你所说确不合理,城主夫人心思缜密,若真想毒害本宫,决不会如此简单让人识破。”秋桂被这么一说,瞬时一惊,又迅速做出反应;
“许是她便是觉得此计不够缜密,不会被怀疑呢。”
“那你是觉得,本宫是傻子,母后是傻子么!”
此时,暗处之人迅速放了一份东西在案上,然后潜回暗处。
“秋桂,本宫记得你识字吧,你看看这是什么!”苏婉嫕将暗处之人放的那份东西——一张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的纸快速浏览了一遍,而后扔在秋桂面前,轻飘飘的纸慢慢的浮落在其面前。
秋桂直起背,拿起面前的纸,越看越是胆战心惊,直直发抖,抬头颤声问道,“郡主如何知道的。”
“本宫何需告知你,本宫只是没想到,你竟是盯上了舅母。”苏婉嫕说着说着像是气极了,用力的拍了一下桌案;
“今日本宫不愿深究,念在你侍候还算得力的份上饶了你,趁本宫还未反悔之前,滚!”
秋桂却不肯走,死死纠缠,“郡主既知道下毒的是秋桂,指使红儿的是秋桂,碧儿乃是同党,为何还肯放过秋桂;
郡主不想知道秋桂为何要设下这个局,为何碧儿红儿会配合,郡主既肯放过秋桂,秋桂便一定要说,我等本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想到让郡主识破了。
郡主若想要我们的命,我们可以双手奉上,只求郡主,为陶夫人伸冤,奴婢几人苦思许久,想把那毒妇所做之事告上,没想到此计根本无用。
红儿碧儿确是靠一种祖传的秘药假死,如今已逃出宫外,候我佳音。谁成想……
郡主,求求你,看在陶夫人最疼爱你的份上,替陶夫人伸冤报仇吧!”
苏婉嫕却发了狠似的掀开秋桂,双眼猩红,“什么陶夫人,陶氏贱妇私通他人,毒害公爹,证据确凿,有何冤情。
伸冤、若不是她,外祖父怎会死;
若不是她,本宫怎会流离在外;
若不是她,小舅舅也不会如今还病怏怏的卧床不起;
她有何冤,本宫竟是怎么也想不到,你是她的人,她死有余辜,伸什么冤!”
“不是的,郡主,不是陶夫人毒害的孝德帝君,是那个毒妇,是曹氏那个毒妇,曹氏勾引城主,私生一女,陶夫人好心接纳她。她竟还设计陷害主母,罪不容诛。”秋桂听到‘陶氏贱妇’四个字,竟也大着胆子分辩起来了。
“放肆,堂堂姜城城主夫人,你一个侍女,竟敢一口一个‘毒妇’,曹氏岂是你说得的。”苏婉嫕感觉耳边嗡嗡响,许多往事环绕脑海,久久不得散去。“本宫有心放你,你竟不识抬举。”
“秋霜。”
秋霜应声进来。
“将她哑穴点了,拖到密室关起来,再从百晓阁找一个身形相似的,变易容颜,从今日起,秋桂异人而为。”
苏婉嫕话音刚落,不等秋桂作为,秋霜疾步上前点了秋桂的哑穴,仿佛力大无穷将其扛起,眼前的秋桂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只见苏婉嫕走到书柜边上挂着一幅画的地方,将画掀到一旁,打开融于墙面的暗格,里面放了一个小巧的花瓶,苏婉嫕轻轻一转,书柜便分开来,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从外望进去,俨然一间密室。
秋霜将秋桂带了进去,拴在刑架上,动作迅速,并未解开哑穴,不一会便出来了。
苏婉嫕再一转,书柜已恢复原来模样,苏婉嫕轻轻将暗格关好,画卷放下。
转身对站在面前的秋霜说,“明日一早,本宫要看到一个秋桂。
还有,方才秋桂说的,你都听到了吧,让百晓阁彻查,兄长大婚之后,我要知道结果。”
“是,秋霜一定办好。夜已深了,主子快歇息吧。”秋霜挺直了腰背应着,然后又扶着苏婉嫕到了已铺好了被褥的床榻边,在其躺下之后,为其掖好被子,放下纱帐,再吹灭寝殿内多余的灯烛,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只余下床榻之上者,泪湿枕巾人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