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唐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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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解密的努力

“老妖怪”谭天夏最近都不怎么再去树林子里了。我最后一次对他进行的“观察”是在三个月前,那次,轰隆隆的雷声想过之后,便真的下起了大雨。

事实上,我的行动并不止于“观察”那么简单,半年以来,我曾反复翻阅过他的那本羊皮笔记,当我的眼睛死死盯住粗糙干黄纸面上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的文字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遭到了大旱的农民,眼巴巴地看着皲裂的大地,想要从土块里挤出一滴水来一样,终究毫无收获。

这个结果其实是可以被预见的。因为羊皮笔记里,记录的都是些消失的古国、古族文字,老妖怪说过,那些文字是按照时间线索,对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的历史密语进行的抄录,每一条都是一种极为高深的历史理论,若能破解其中的一则,便等于是打开了一扇尘封的时空之门,将会对历史得出常人难以企及的非凡认识。我听老妖怪说道这里的时候,激动地问他破解了几条,他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告诉我是17条。

17条?!我一口饭喷了出来,开始止不住的咳嗽,难怪这老家伙在学界的地位这么高,感情他已经打开了十七扇门啊!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转,我随即把刚刚喷在笔记上的几颗饭粒用手指头粘起来,又一颗颗的送到嘴里。“老妖怪”看着我的样子,接着说:“破解了字面的意思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难得一关是找到密语的操作方法。”“操作方法?”“是的,这些密语的写作形式,有的看起来像是朦胧诗、有的又类似于格言、谶语,传达的含义均隐晦不清,搞清楚它们的意思固然很难,但在明白具体的密语含义之后,又能在密语的表述中看出如何去操作和使用他们,才是最难得!”老妖怪看我的眼神中又泛出了一种期待,这种期待的火焰里又夹杂一场着小雨,一场恨铁不成钢、后继无人的感伤的雨丝。

“听起来有点像巫术啊。”我丝毫不在意他的眼神,把饭盒里最后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

“这可不是巫术,这就是当时的科学实验!君闲,我们现在这个年代,对科学的尊重固然超过了三十年前、一百年前,这是可喜的现象,但我们对于历史上曾经存在的、发挥过重要作用的东西,一概以今天科学的标准将其斥之于千里之外,这同时也是一种对科学的短见。做学问不能自设藩篱,否则永远就会像动物园里动物,只能在笼子里打转了。”

“只能在笼子里打转了。”回忆渐渐退潮,我脑子里还飘荡着老妖怪的这句话,听见耳边想起了一阵嗡嗡的声音,侧头一看,原来是桌脚下垃圾篓里的外卖饭盒正把一只苍蝇迷惑的哇哇乱叫。此时的房间,除了我空无一人,老妖怪昨天就坐车去了外地讲学,一楼办公室仅有几名办公人员也早就下班,收发室的王大爷估计这会儿也睡下了吧。我仰头看了下挂在墙上的钟,原来不知不觉间都十一点了。

“不能在笼子里打转。”我自言自语道,忽然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去破解这羊皮笔记里的密语。毕竟,我用了半年的时间来做的“破译”工作,毫无所获,这么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已。羊皮笔记里记载的密语多达上百条,老妖怪可以说用了一生的时光才破解了十七条,尚不足全部的五分之一,凭我这榆木脑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攻克这种难度的死文字。那该怎么办呢?

“吧嗒、吧嗒!”深夜里一片漆黑的窗户上,像是有无数的手指按在玻璃面上,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响声。我侧过头看着在窗子上滑动的雨滴,觉得屋里的空气有些闷闷的,便从椅子上起身,去搬动窗户的把手。阁楼房间里的窗户都是上下拉动的,我解开窗锁,侧着身子一拉竟然没拉动,还有点扭到了腰。“唉,这半年光顾着琢磨密语的事情,锻炼的次数都少了,简直活成了老头子,真是腰到用时恨肾虚。”我晃悠了一下脖梗,做了三五个扩胸运动,又用拳头砸了砸腰,再次伸手攥住窗户的把手。

“呼!”显然,这次用力过猛,窗户被我抬起了大半扇,屋外黑乎乎的风夹杂着雨水一股脑的扑到了我的身上。窗边堆积的纸张,都是平时工作的文字记录,立刻被吹的上下翻飞,他们像是一件件披着白色外套的幽灵,在屋子里跳着宽衣大袖、似乎来自黑暗深处的舞蹈。我屏住一口气,又把窗户拉了下来,尚在欢然起舞的“幽灵”们像瞬间被抽调了精魂,纷纷死去,从半空,从屋顶,从档案柜旁哗啦啦的飘落下来。

看着它们纷纷落在地上,我突然觉得有些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我用手搓着自己两条露在半袖外的胳膊,有了一点尿意。

“待会回来再收拾吧。”我想着,把钥匙揣在裤兜里,迈过地上躺着的那些“幽灵”们,转出离开了房间,戴上了房门。砰的一声之后,我便消失在黑暗的过道里,“王师傅看来真是睡了,过道里灯都没一个。”我们历史系虽然威名赫赫,人才确是凋零的很,毕竟现在的年轻人,愿意在故纸堆里研究死文字与古文化的并不多,尽管喜欢历史的人很多,但愿意终其一生以此为志业,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的选择。研究生面试的时候,其他老师都交头接耳地在我面前交流着“这孩子太笨了”的信息时,最后还是老妖怪拍板决定录取我的,“笨点好!笨的人能坐得住,有一个笨的,总比没有好。”

老妖怪说这句话时,是有充足的证据的。因为在我来面试之前,历史系已经七年没有招到学生了。不是没有人投考,就是来投考的学生才智与能力不足,难以赢得教授们的青睐。虽然我没见过那些之前来此投考的人们,但我仍然觉得,他们一定要比我优秀得多。我能被录取,可能是我这个笨蛋出现的恰到好处,那年在校领导的殷切关怀之下,要求历史系务必招收一个学生,出于对历史系香火断绝危局的考虑,“老妖怪”最终决定录取了我。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为了告诉大家一个事情,那就是这个修道院似的阁楼里,只有一楼有一个厕所,而且只有男厕。把热腾腾的尿呲出去之后,觉得身子却暖和了起来。我哼着自己原创、想到那里哼到哪里的小曲,从一层宽大的楼梯往顶层——四层爬去。

过了二楼便是三楼,手机上的手电筒灯光突然失效了,三楼尽头房间亮着的灯,直接可以照亮通往四层的楼道阶梯。那是系列的资料室,里面堆满了珍贵的古籍、文献和刊物,其中最经典的部分莫过于建国以来学者们对古今中外神秘文化发幽探微的伟大著作。

“大半夜的收拾屋子!这个王师傅。”我还没叨念完,就被自己的思路打断了,刚才去一楼撒尿的时候,顺路趴在收发室的窗上瞄了一眼,王师傅在里面睡的香着呢!这资料室的钥匙因为王师傅负责日常打扫配了一把之外,除了老妖怪和我就再没人有了,现在王师傅正在收发室的小床上做梦吃烤地瓜呢,“老妖怪”下午打电话说已经到了杭州,而我,此刻就站在楼三层通向四层的楼梯口。

那资料室里面的那个是谁?!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风蹿到了楼道上,我感到脖子一阵阵的发凉,感到头发开始一根根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