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立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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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城中村的瓦尔登湖

从广州回来后,方晴就一直被一种幸福的甜蜜包裹,可以预见的未来迅速在眼前展开了一片蓝图:嫁人,生子,继续努力工作,双方都不会太差,然后让双方父母有保障,完了到他们自己,再是后代孩子。

生活一切都太美好了。

工作稳定了,心情稳定,每天看读者。

如果在深圳这样一座城市,有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有一个栖身之所,那也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清晨起身,来到城中村的大道,抬头可见蓝天白云,城市中央啊,有这样的环境,不是很幸福,很美好吗?

踏着周围人一样匆忙的步伐,那么多人在身边穿梭向着同样一个方向,或是去赶地跌或是去追公交,都那么急匆匆,多带劲,方晴为自己能置身当中成为一员,而骄傲,而欣慰而幸福。

一切困难都不在话下,都可以克服。

就是拼命挤公交车的时候着实有点伤脑筋,像她这样彬彬有礼的那还真是挤不过那些疯狂不要命的,方晴每次被挤得胳膊痛腿痛,一面歪斜的站着一面心中却在享受这种乐趣,这是很好的体验,不是吗,老了再也不会有这种体会了,这是人生的财富,这是一种时代的现象,置身当中,身处当中难道不应该感觉到幸运和骄傲吗?

话虽如此,但为了不把自己的衣服挤坏,也为了五脏六腑健康,她起床的时间越来越提早。

最后总能保证顺利坐上公交,早早来到公司,投入享受的工作当中。

工作稳定了,身体健康,状态良好,世上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方晴本身对任何工作都能投入好像她这辈子就天生该做这事的样子,便更加觉得幸福享受。

延妍看着方晴天天喜不自胜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不忘时时提醒她,“这个公司薪资很多年都不涨,反正我到时候就回去生孩子。”

方晴心情正好,若不是不想得罪她,根本不会理她,便顺着随便说几句,又投入到她自己工作当中了。

延妍又会说,“公司有个八零年的女的,三十多岁了,没结婚,之前也是,总在公司工作得很开心,后来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其他工作了,她今天还跟我说,真的,出去之后不知道能做什么工作。感觉这辈子就困在这家公司了,这辈子没希望了。”

方晴终于回头看着她,心中疑惑,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表达什么?能不能明说。只敷衍着回说,“哎,是的。”

延妍被她这个是的弄得晕头转向,她是在同意自己,可是我不是要你同意啊,难道你听到这些不难受吗,不受打击吗,不破坏你看来很好的心情吗,为什么你还要同意我。

她不知道,方晴是这样想的:“所以你要努力,要不你以后该跟那人一样了。”,她说的你就是指延妍自己。

就这样,延妍不知方晴为什么总是这么好的心情,不明白她开心什么,千方百计想弄点事破坏方晴的心情,让她也开心不起来,但都于事无补,而她更发现方晴的开心好像与她毫无关系,甚至跟工作当中某些具体事也没关系。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开心?

延妍永远也不会明白方晴这种人的心智构成。

对于方晴来说,她在路上看到一对相依为命的恋人都能让她感动进而开心一晚上,地铁口一个卖唱的吉它手动情的演唱能让她生出恻隐之心泪流满面,进而坚定奋斗心智,并感恩公司给予自己的机会,感恩社会的和平,一顿亲手做的可口的饭菜都能让她幸福不已,吃得吱吱嘴,只呼,好好吃,好开心,好幸福。开心满足之后,洗漱清楚,躺在床上看书,结果读者上的一段话,让她如获至宝,拿着上面的一段话,指给同宿舍的李青看,“哎呀,我最近正在想这个问题,不,我今天晚上正好在想这个问题,没想到随便翻开,真的就是随便的一页就正好在说这个问题了,解答了我心中的疑惑,你说不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真的,人说开卷有益,一点不假,真正是,太感谢书了,书真是个好东西。”于是便带着感恩的心态,虔诚的合上书,哼着小曲洗脸,做黄瓜面膜,玩手机,玩完看书,完了检查门窗,带着感恩的心态含笑入睡。

这就是住在城中村,四周吵闹,因为彼此楼层相距太近,窗户从来不能真正打开,而必须用厚布遮盖,春天时常起水得像洗澡的地方的方晴所有的真实生活心情。

与她一同住了数月的李青,与方晴出身背景相似都不能够理解方晴这种人的心理,更莫说那延妍,住着父母买的小区房,花着老公的薪资,存着自己的钱,穿着父母公婆买的衣服,吃着妈妈做的饭菜炖的汤,玩着游戏,还在为今天又没怀上孩子,只怕晚一天就在公司行动之后,被公司赶走,家里没有出来深圳的人过得比自己滋润多了等等之类心思的人,所能理解了。

在延妍看来,方晴这样的人的日子,还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女孩这辈子最重要是如何让自己舒服的过一生,衣食无忧,而方晴呢,人生这么失败,这么穷,这么大把年纪还没找到个好男人好家庭依靠,还要跑到大城市跟自己这种人抢工作,这辈子就是完了,也很可恶,可恨。

但在方晴来说,若让她过着延妍那样的生活,她才会真的开心不起来,自己所得皆不来于自己,钱财不是自己努力所得,老公不是自己所倾慕的,人生没有明确的方向,为人没有坚定的信仰和价值观,虚伪,无时无刻不在演戏,不舒服,不真实,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开心的。当然,可能她觉得真的开心,那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延妍发现言语挤兑无法打败方晴的状态,回去跟老公商量,老公出了好多主意,但都不管用,比如,借用老公之口,动不动就在方晴面前说,“像我老公说了,他们不喜欢某某类女孩”或者“他们男的其实喜欢某某类女孩,”什么的,借此打击方晴,想让方晴的好状态败阵,但方晴无动于衷,难道方晴是金刚不坏之身?油盐不进啊怎么?

延妍回去再次跟老公讨论,一夜的抽吸剥茧般的分析,终于得出结论:方晴这种人是不在乎这些的,所以用这些打不败她,她在乎的是工作,只有从这方面入手,才能击垮她。

于是,一个新的阴谋诞生了,延妍开始将目标转向如何挑拨方晴与李奇的关系上,比如,无论说到什么,但凡方晴有异议,延妍就会在旁边扭曲事实的说方晴有异心,不服李奇的管,“方晴,你这样李经理的工作很没办法开展的,哈哈,万经理已经走了,难道你想让李经理也待不下去吗?”

看着延妍闪烁着机灵的眼睛,满眼满脸的笑意,好像很开朗,很大咧咧,实则心机恶毒的本质,方晴懒得跟她说什么,目光转向李奇,她知道,李奇如何看才是关键。

结果李奇不负所望,表达了对方晴的支持,“啊,方晴也是为了工作更好完成嘛,说得都是就事论事的问题,延妍你敏感了。那方晴,你想一下优化方案,明天发给我。”

“好的。”

“哎呀,李经理,真会说一套做一套啊,说不怪方晴,结果还让方晴做这么多。”结果延妍会后又将矛头掉准李奇,在方晴跟前说着李奇的坏话。见方晴没什么表情,就继续直视着方晴的双眼,笑着摇头,一面说一面左右摆头,“我老公他们公司,前天又有一个人被炒了,之前那人就一直被上司要求着做着做那,结果现在都榨干了,学会了,就把他一脚踢开了,哈哈哈,好可怜啊,我跟我老公说,真是可怜!”

方晴呵呵了几声,就去打开水了,不长不短的,延妍做不准方晴是听不懂呢,还是装作不在乎。

“其实,我觉得我们部门的人有点多,郁郁,你说是吧。”延妍将话头丢到了迟郁郁那边,想迟郁郁顺着自己,结果迟郁郁只是翘了翘嘴,脸带笑意,没有说话。迟郁郁又不傻,不能左右一切,但可以选择不掺和。

延妍再回身看方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位子了,延妍到处在公司搜寻,最终定格在销售部一个经理的位置,方晴又过去跟人家沟通去了。哼,真是会装啊,还跑去工作,哼,呵呵。

延妍冷哼之后,脸上神情也由美好的贤良淑德的贤惠女子样儿,瞬间变回阴郁的,眼神狠狠的样子,方晴再回来跟她沟通工作流程,看到她的双眼,只吓得一怔,差点叫出来,说到问题,她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几经刁难,方晴反复沟通几次后,发现延妍依旧如此,一副,“哦,呵呵,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之前做招聘从来没有这样过。”

方晴便彻底不作指望,直接合上笔记本,端坐位子,在QQ上找到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发过去几则信息,没多久,那几人都来到了方晴的位子,几人一合计,一同去了会议室,在延妍还没搞清状况的时候,几人的会开完了,方晴再也没过问延妍什么,她好像自己一力解决了之前她在那东问西问的问题,只是,她怎么解决的呢?就去开了个会?那些人就真的都去啊?哼,也不叫上自己,也不问李奇,好像她一个人什么都能搞定一样,果然憋着劲要跟我们斗。

延妍一直假装工作,其实关心着方晴的一举一动,方晴不知什么时候又再次起身了,原来她有约好的求职者来面试了。

半个小时后,方晴再次返回位子,行走带劲,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方晴的皮肤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好了,容光泛发,居然都没发现,还有她走路的姿势和整个气场,怎么有点像那些销售老大们的样儿,还有点像公司最美的那个总监的样子,哼,方晴有这么有实力,不会吧,不可能吧。

但延妍内心没那么坚定自信的否定自己的感觉,方晴的确有这种依稀是牛人的迹象显露,延妍心中越发担忧,紧张,不安,回去跟老公抱怨,老公除了让自己想办法赶走方晴,再无其他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但方晴看来一时是难以赶走的,公司领导也正倚重她,想要搞坏她跟李奇的关系也是徒劳,想击垮她的精神防线,她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老公还表示,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很危险了,方晴想赶走自己很容易,延妍慌了,再回到公司,对待方晴的态度开始变得温柔和煦,至少表面是这样,更开始夸方晴,“其实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自由开心,不像我,哎,结婚一点都不好,比如我老公,如何如何。我婆婆,如何如何。”

但方晴对待自己的态度,好像万年不变,总是一个调调,真搞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思维。

她当然不会懂,她这种人永远也不可能懂得方晴的所思所想,所行所为,方晴对于她何尝也是同样的不懂呢,只是方晴对于她,没有半点研究、探究的兴趣,事实上,方晴的心思没有一刻在延妍身上停留过,而对于延妍对自己的态度和想法,她也毫不关心在意。她与延妍背景、性情早就了不同的价值观,她们是不同类的人,走得也是不同的路,但她们是同事,好好合作就是了,再无其他,其他也与自己无由。这就是延妍在方晴心目中的定位。

方晴只开心着自己的状态,满意着自己工作的进展,反思着自己的不足,欣喜着自己的进步,与每一位求职者沟通,都是一次学习的过程,她在发现中乐趣和幸福感与日俱增,其他的不好的东西都没法装进她的视线和内心。

此时方晴走在城中村的大道上,看着头顶上的棉花糖一般的白云,觉得自己的状态达到了巅峰,心中似乎住进了一片清净的蓝湖,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而此时的延妍也在家中的沙发上打着游戏,一面玩一面想到招聘部目前的状况,方晴看来是没法撼动的,自己是最危险的人,过往种种表明,修总才是最有话语权的,李奇满意与否不重要,自己专业能力比不上方晴也不重要,抱紧修总的大腿才是最牢靠的,方晴不就是因此得以站稳脚跟的吗?

老公听完自己的分析也很赞成,“对,赶紧抱紧你们修总的大腿。”

延妍笑哈哈的,恰好微信亮了,修中青居然先一步发来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