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还未大亮。在东乡通往东武县的官道上,驰骋着三骑人马,马蹄击打才黄土筑成的路面,留下一路飞扬的尘土。
“吁”当先的一骑勒住了马头,回头对紧随其上的那骑人马,说道:“仲明,等等陈兄吧!”
这三人即是一大早出发的陈牧一行。三人穿着粗布衣裳,头上扎着帻巾,打扮的极不引人注目。就连爱好奢华的高占,也褪去了华服。
靳胜笑道:“我老靳还以为陈兄是无所不能的,一个书生打架那么狠。没想到...”压低声音说道:“没想到他骑马跟个娘们似的。”
两人捧腹大笑。
陈牧涨红着脸,从后面拍马赶来:“高兄,我怎么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呢?”
陈牧现在只觉得自己的两胯火辣辣的疼,就好像,就好像…,什么什么去了。
陈家并没有养马,胯下的马是向姐夫借的。他虽学过骑术,但不常练习,缺少技巧。加上秦朝的马鞍是“低鞍”,骑乘起来,吃了不少苦头不说,还引得高,靳二人大笑。
高占一本正经道:“陈兄,除了仲明,还能是谁。我高占可从不喜欢在背后议人之短。”
陈牧问道:“仲明是你吗?”
“嘿,嘿,嘿,陈兄你看,这路旁的柳树长得真不错,叫什么来着,哦,千姿百态!”靳胜连忙岔开话题。唔,这老实人也不老实喽!
看着官道旁那飘摇的酒幌,那颗枣树,那家小酒肆。陈牧头脑中不禁想起了,那素手温茶的一袭白色罗衫。
高占眼尖,笑道:“仲明,陈兄又想喝茶了!”
靳胜这孩子,就忒老实憨厚了,傻傻的说:“喝茶?陈兄且忍忍,我知道东武县有家好茶馆,待会儿请你去。”
憨厚的人往往隐藏着一项技能,那就是发自内心的“神补刀”。
高占伏在马上大笑不止。陈牧有些不好意思了,忍着胯下的疼痛,挥动着马鞭,疾驰而去。
高占轻轻对靳胜说道:“仲明,陈兄喜欢的可是绝品的胭脂茶,你也找得到吗”,说着大笑而去。
“胭脂茶?什么是胭脂茶?你告诉我呀!陈兄喜欢,我为他找来便是。”靳胜拍马追去。
官道旁的小酒肆的房顶上,此时正坐着一白衣少女。不过,话说这家人都挺喜欢爬屋顶的,嗯,是个好习惯,要继续保持!
月如抱着藏在罗衫下浑圆细长的双腿,美颔搁在膝盖上,心里想着,那家伙刚才往这边看什么?难道发现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陈牧的事会格外的关注,难道真的只因为在酒肆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忘不了你的颜。
不对,不对。月如,你别胡思乱想了,你只是同情他。同情他跟自己一样,双亲不在身边。
少女的心事伴随着长发在风中轻拂,...
蝶恋花,风吹沙,你和他。英雄,美人,携手天涯。
哪管它夕阳西下,一同放马天涯。
吻长箫,舞剑光,又是吴越一场争杀。
河间至伯,天下称霸,梦里春秋几度?
少年的马蹄在风中驰骋着...
东武县高有二丈(以现在的计量单位算,约五米。一丈大致相当二点五米不到。),若要加上城楼上的两座箭塔,高度会达到将近三丈。方圆面积达到八里,常住人口有一万余户。
城门口设置着鹿角,木栅,有八个县兵守卫着城门,四个兵卒盘问进城的商旅。士兵们都头带黑色帻巾(秦朝的士兵大多不戴头盔,因为这个时候可以斩断头颅的兵器刀,尚未普及。防御与攻击的重点大多在胸腹部位。),穿直筒皮甲,拿长戈,脚上套着方头鞋履。只有一人例外,这人鼻方口阔,穿着铁甲,腰佩长剑,脚蹬皮靴,约莫三十出头。他是守卫城门的门亭亭长,刘信。他来回踱步,眼睛像鹰隼一般注视着来往行人。
陈牧三人把马寄放在城外的驿站中,步行进城。城门口往来商旅众多,有青帽黑衣的小吏在抽取税收。
三人不想惹麻烦,缴纳了十五文丁口税,混在人群中进了城。
秦朝的市,坊严格分离。市由市令,与几个小吏管理。负责收税,商人争讼,维护市场秩序。并按照严格的时间开市与闭市。
东武县的市在城东,城中是县衙所在地,而城北住的是县里的豪族大户,匠人集居在城南。城西则住着普通平民。
陈牧三人一进城,就来到了东市。东武本来便是商贸重镇,现在正是开市时间,集市上十分热闹。
道路上铺着青石上,路两边还设有排水沟梁。稍有实力的商人都在市集中有铺面,如成衣铺,染坊,丝绸庄,纸笔店,更有客栈,酒肆,茶馆,女闾(秦朝的秦准楼)等娱乐场所。而一些小行商,租不起铺面,则在道路两旁旁起小摊,售卖自己的货物。
靳胜心中还没忘了胭脂茶,见陈牧一进城就来到这东市,东瞧西看,好像在寻找什么。忍不住嘟囔道:“这胭脂茶到底是啥个滋味,咋就如此让人牵肠挂肚呢?”
高占冷禁不悛,陈牧很是无奈,担心这憨子又说出些什么来。连忙将自己寻找朱阳的事说了一遍。
二人对朱阳的事迹也甚是叹服,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识一番。
一阵沉浑雄厚的乐声传来,乐声中带有无尽的悲愤!有人在击缶,缶是燕地的一种乐器。(荆轲的好友高渐离便是一位善于击缶的高手。因欲替荆轲报仇而刺瞎双眼,为秦始皇击缶,在宴席上以乐器击始皇,不中,为始皇所杀。)
陈牧顺着乐声看向那间酒肆,见门口果有一缺了犄角的镇邪石兽。就是他了。陈牧快步走进间酒肆,高,靳二人紧随其后。
坐在酒店里击缶那人是个二十几岁的胡茬大汉,面色苍黄,一脸落魄样。这个人轻闭双眼,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乐器。
陈牧也不打扰他,站在一旁静静听着,一曲完毕。那人睁开双眼,拾起乐器,便准备离开。
陈牧作了一揖,低声喊道:“朱君”。高,靳二人也拱手行礼。
朱阳心中惊异,他为刺探仇人形迹,隐居在酒坊间。不但改了名字为易寒,就连相貌也有了很大改变。这人如何识得我的身份,莫非是在试探。幸好酒馆中嘈杂,没被人注意到,不然却是一桩麻烦。我且不承认,看他做何打算。
朱阳道:“在下是易寒,阁下认错人了。”
陈牧也不多说,从怀中抽出一张素帛,这是仲山甫给他的信,上面说明了原委。
朱阳迟疑的接过素帛,读过之后,面不改色,只是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去我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