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清谈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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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附录《墨子》节选 非攻(下)

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所誉善者,其说将何哉?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誉之与?意亡非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誉之与?虽使下愚之人,必曰:“将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誉之。”今天下之所同(意)[义]者,圣王之法也。今天下之诸侯,将犹多皆免攻伐并兼,则是有誉义之名,而不察其实也。此譬犹盲者之与人,同命白黑之名,而不能分其物也,则岂谓有别哉!是故古之知者之为天下度也,必顺虑其(意)[义],而后为之。行是以动,则不疑速通。成得其所欲,而顺天、鬼、百姓之利,则知者之道也。是故古之仁人有天下者,必反大国之说,一天下之和,总四海之内,焉率天下之百姓以农,臣事上帝、山川、鬼神。利人多,功(故)又大,是以天赏之,鬼富之,人誉之,使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名参乎天地,至今不废。此则知者之道也,先王之所以有天下者也。

今王公大人、天下之诸侯则不然。将必皆差论其爪牙之士,皆列其舟车之卒伍,于此为坚甲利兵,以往攻伐无罪之国,入其国家边境,芟刈其禾稼,斩其树木,堕其城郭。以湮其沟池,攘杀其牲,燔(溃)[燎]其祖庙,劲杀其万民,覆其老弱,迁其重器,卒进而柱乎斗,曰:“死命为上,多杀次之,身伤者为下;又况失列北桡乎哉?罪死无赦!”以其众。夫无兼国覆军,贼虐万民,以乱圣人之绪。意将以为利天乎?夫取天之人,以攻天之邑,此刺杀天民,剥振神之位,倾覆社稷,攘杀其牺牲,则此上不中天之利矣。意将以为利鬼乎?夫杀之人,灭鬼神之主,废灭先王,贼虐万民,百姓离散,则此中不中鬼之利矣。意将以为利人乎?夫杀之人为利人也博矣!又计其费——此为周生之本,竭天下百姓之财用,不可胜数也,则此下不中人之利矣。

今夫师者之相为不利者也,曰:“将不勇,士不分,兵不利,教不习,师不众,(率)[卒]不(利)和,威[之]不圉,害之不久,争之不疾,(孙)[系]之不强,植心不坚,与国诸侯疑。与国诸侯疑,则敌生虑而意赢矣。”偏具此物,而致从事矣,则是国家失(卒)[率],而百姓易务也。今不尝观其说好攻伐之国?若使中兴师,君子[数百],庶人也必且数千,徒倍十万,然后足以师而动矣。久者数岁,速者数月。是上不暇听治,士不暇治其官府,农夫不暇稼穑,妇人不暇纺绩织。则是国家失(卒)[率],而百姓易务也。然而又与其车马之罢毙也,幔幕帷盖,三军之用,甲兵之备,五分而得其一,则犹为序疏矣。然而又与其散亡道路,道路辽远,粮食不继,(傺)食饮(之)[不]时,厕役以此饥寒冻馁疾病而转死沟壑中者,不可胜计也。此其为不利于人也,天下之害厚矣,而王公大人乐而行之,则此乐贼灭天下之万民也,岂不悖哉!今天下好战之国,齐、晋、楚、越,若使此四国者得意于天下,此皆十倍其国之众,而未能食其地也,是人不足而地有馀也。今又以争地之故,而反相贼也,然则是亏不足而重有馀也。

今夫好攻伐之君,又饰其说,以非子墨子曰:以攻伐之为不义,非利物与?昔者禹征有苗,汤伐桀,武王伐纣,此皆立为圣王,是何故也?

子墨子曰:子未察吾言之类,未明其故者也。彼非所谓攻,谓诛也。昔者三苗大乱,天命殛之。日妖宵出,雨血三朝,龙生于庙,犬哭乎市,夏(水)[冰],地坼及泉,五谷变化,民乃大振。高阳乃命[禹于]玄宫,禹亲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四)[雷]电诱祗,有神人面鸟身,若瑾以侍,矢有苗之祥。苗师大乱,后乃遂。禹既已克有三苗,焉磨为山川,别物上下,(卿)[乡]制(大)[四]极,而神明不违,天下乃静。则此禹之所以征有苗也。至乎夏王桀,天有命,日月不时,寒暑杂至,五谷焦死,鬼呼[于]国,鹤鸣十夕(馀)。天乃命汤于镳宫:“用受夏之大命,夏德大乱,予既卒其命于天矣,往而诛之,必使汝堪之。”汤焉敢奉率其众,是以乡有夏之境,帝乃使(阴)[隆]暴毁有夏之城。少少有神来告曰:“夏德大乱,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予既受命于天,天命融(隆)[降]火于夏之城间西北隅。”汤奉桀众以克有[夏],属诸侯于薄,荐章天命,通于四方,而天下诸侯莫敢不宾服。则此汤之所以诛桀也。至乎商王纣,天不(序)[享]其德,祀用失时。兼夜中[……]。十日雨土于薄,九鼎迁止,妇妖宵出,有鬼宵吟,有女为男,天雨肉,棘生乎国道,王兄自纵也。赤鸟衔圭,降周之岐社,曰:“天命周文王,伐殷有国。”泰颠来宾,何出绿图,地出乘黄。武王践(功)[阼],梦见三神曰:“予既沉渍殷纣于酒德矣,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武王乃攻狂夫,反商之周,天赐武王黄鸟之旗。王既已克殷,成帝之来,分主诸神,祀纣先王,通维四夷,而天下莫不宾。焉袭汤之绪,此即武王之所以诛纣也。若以此三圣王者观之,则非所谓攻也,所谓诛也。

则夫好攻伐之君又饰其说,以非子墨子曰:子以攻伐为不义,非利物与?昔者楚熊丽,始(讨)[封]此睢山之间;越王亏,出自有遽,始邦于越;唐叔与吕尚邦齐、晋。此皆地方数百里,今以并国之故,四分天下而有之。是故何也?

子墨子曰:子未察吾言之类,未明其故者也。古者天子之始封诸侯也,万有馀;今以并国之故,万国有馀皆灭,而四国独立。此譬犹医之药万有馀人,而四人愈也。则不可谓良医矣。

则夫好攻伐之君又饰其说,曰:我非以金玉、子女、壤地为不足也,我欲以义名立于天下,以德求诸侯也。

子墨子曰:今若有能以义名立于天下,以德求诸侯者,天下之服,可立而待也。夫天下处攻伐久矣,譬若(傅)[僮]子之为马然。今若有能信效先利天下诸侯者,大国之不义也,则同忧之;大国之攻小国也,则同救之。小国城郭之不全也,必使修之,布粟(之)[乏]绝则委之,币帛不足则共之。以此效大国,则小国之君说。人劳我逸,则我甲兵强,宽以惠,缓易急,民必移,易攻伐以治我国,攻必倍。量我师举之费,以(争)[]诸侯之毙,则必可得而(序)[厚]利焉。督以正,义其名,必务宽吾众,信吾师,以此授诸侯之师,则天下无敌矣,其为[利天]下不可胜数也。此天下之利,而王公大人不知而用,则此可谓不知利天下之巨务矣。

是故子墨子曰:今且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情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若繁为攻伐,此实天下之巨害也。今欲为仁义,求为上士,尚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故当若非攻之为说,而将不可不察者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