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午后三刻,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一群人在山脚下急急前行,六男一女,皆着青衣。他们路走得急,心中也急,只是面上却无汗。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的小伙,背上趴着一个金衣道人。
道人闭着眼,似在养神。他头发散乱,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短促,双手无力的从小伙肩膀上垂下,又似死了。
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赶着路,这条路他们很熟,只因走了百十遍。
再往前走,跃过这小河滩,穿过一片密林,就是上山的道。道的尽头便是目的地,也是苍山剑派的山门所在。
他们在河滩上走着,前面密林里忽的传出一阵鸟鸣,一大群飞鸟从树梢飞向天空,一大片树叶落向大地。
那道人睁开眼,轻声道:“停下来,休息下。”
叶青云恭声道:“师叔你的伤势……”
道人打断他,道:“还死不了。”
那壮硕小伙把道人放在一块大大的鹅卵石上,自己坐在一边休息,嘴里喘着粗气。
其余五人也都随便找块干净石头坐下休息,双脚缓缓在小石头上磨蹭,以缓解疲劳与酸痛。
风羽瑶半蹲在老道身边,小声问道:“师叔为何不走了?”
道人望向天空,又把脸转向密林,最后看着自己身下的鹅卵石,缓声道:“路没了,怎么走?”
风羽瑶痴痴看着脚下,心道:“路不是在脚下么?为何……”
道人盘坐在鹅卵石上,闭了双眼,从灵药里吸取灵力,调理伤势。
先前那个打了李二的弟子轻声叹道:“叶师兄你一片苦心,师叔他,诶!”
叶青云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师叔是高人,一言一行自有深意,莫要妄加揣测。”
无人说话,小河滩又安静下来,只听得涓涓的细流声。若有人细细品味,便觉得清脆悦耳,似一首美妙的曲子。
忽的一道赤红身影从天而降,落在河滩对面。
众人皆向他望去,只见那是一个瘦瘦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赤红大袍,长得还算清秀,可是眼睛上面一片光洁,没了眉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雪白的长发,在阳光反射下泛着金光。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认识此人,但又偏偏觉着眼熟的很。
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却能御风而行,外表妖冶,不似正道中人,偏偏他站在小溪对面,一声不吭,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们。
叶青云等人不知所以,但身为苍山剑派弟子,不能失了礼数,他连忙站起身来,拱手低身道:“晚辈等人乃苍山剑派弟子,正欲赶回门派,途中劳累,在此小息片刻,不知前辈有何贵干?”
那少年把白发往身后捋了去,笑道:“我看起来很老?”
叶青云道:“前辈自然年少英俊,不过晚辈方才见前辈御风而行,修为定然在我等之上,斗胆叫了声前辈。”
少年道:“我不过是个表演杂技的人罢了。”
叶青云背后忽的冷汗练练,他想起来,此人与那土阳城的落魄少年有些相似,莫非此人是他兄弟?亲戚?难道是来报复来了?
叶青云一时心乱如麻,其他几人自然也察觉了端倪,面上一副难堪之色。
唯有风羽瑶喃喃道:“是他?!”
少年又道:“不知‘道人’是否认识毒驼?”
盘坐于鹅卵石上的真剑道人蓦然睁眼,眼中闪着精光,丝毫看不出先前的颓败之色,沉声道:“我认得你?”
少年道:“不认得。”
少年又道:“不过受兄弟所托,来取几样东西。”
道人道:“众人皆知,毒驼独来独往,从来没有朋友,更别说兄弟。”
少年道:“现在有了。”
道人沉思了片刻,沉声道:“你要何物?”
少年笑道:“诸位的命!”
叶青云等人大骇,纷纷向后退了三步,那打过李二的弟子更是摔倒在地。
唯有真剑道人乃端坐石上,道:“那为何还不动手。”
李二淡淡道:“我已动手了。”
众人脸色一变,发现一抹绿色丝线在自身经脉里横冲乱撞。
叶青云吼道:“是毒!快,快服丹药,闭气凝神,紧守心脉。”
众人纷纷拿出门派赐的灵丹服下,抽出腰间的剑,警惕地看着赤衣少年。
李二一挥手,一股绿色毒液自掌中飚出,在空中化为七条小蛇,分别向六名男弟子与真剑咬去。
小蛇灵动异常,在空中转来折去,众弟子死盯着小蛇,看的眼睛都花了,却完全无法预判下一个方向,只得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
一条小蛇眨眼间游到叶青云面前,叶青云大喝一声,脚下发力,运起一道剑诀。剑光闪动,小蛇虽灵动异常,却敌不过剑影之多,剑刃之利,被叶青云斩成了五六段。
其他人亦挥剑斩之,小蛇纷纷化作数段。
叶青云心中一喜,得意喝道:“不过如此。”
话语刚落,空中被斩成数段的小蛇又动了起来,每一段都化成一条新的小蛇,小蛇数量暴涨数倍,纷纷游向众弟子。
弟子们也只得咬牙挥剑,片刻之间,原本的七条小蛇,化作了漫天的小蛇,远远看去,那无数道闪动的绿点,倒像是夜空里的繁星。
弟子们没有三头六臂,哪里抵挡得住,纷纷被小蛇咬住。这小蛇一旦咬破皮肤,变化为一道绿光转入体内,在体内大肆破坏,咬断经脉,吞噬灵力。
这些弟子在地上翻来滚去,乱嚎乱叫,痛苦不堪,只希望早早的死去便好,好过这般痛苦的折磨。
唯有小师妹风羽瑶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睛里全是泪水,张大了红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李二挑了挑眉,道:“你不救他们?”
真剑冷道:“我只想杀了你。”
李二笑道:“那为何还不杀。”
坐于石上的真剑缓缓消失,化为一缕头发丝,被风吹走。
原来是一道幻像。
一道金光从李二背后疾驰而来,真剑手持一柄利剑,利剑刺向李二后背左上方此去,那里是心脏。
剑尖与李二的赤衣接触,在赤衣下面是他的心脏。
剑身抵在赤衣外,不进分毫,剑身弯曲,压迫,啪的一声化为三段。
真剑招式不改,握着剑柄继续刺出,利剑里面还有把虚幻小剑!
蟾衣宝甲能挡住铁剑却挡不住虚剑。
李二一个侧步躲过这一刺,真剑顺势变刺为削,向李二肚子上划去。
但是真剑刚才那一刺招已用老,这一削没有太大力气,李二伸手握着真剑的虎口,真剑半条手臂由虎口开始变为绿色,已是中毒。
麻木的手臂,握不住剑,那小剑立马就在空中化为虚无。
李二冷冷一笑道:“你这心剑果然离不得手。”
真剑道:“不然你早就死了。”
毒气沿着真剑手臂一路蔓延,砰的一声闷响,真剑自断一臂,一大股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当真是狠辣果决。
真剑凌空而起,速度极快,逃向门派方向。
李二没有去追,他知道自己追不上,真剑牛鼻子乃金丹修士,飞行速度本就比他快,又使出他的剑遁,李二更是拍马不及。
李二丢下手里的断臂,看着地上早已死透的六具尸体,他们五官扭曲,七窍流血,死前一定受了非常的折磨。
他又转头望向木头人般的风羽瑶,风羽瑶低头抽泣着,眼中的泪水更是不断的落下,顺着绝美的脸颊,留到脖颈,再流到领口,胸前湿了一片。
她忽的抬起头来,狠狠地望着李二,咬牙道:“来杀了我啊,等师叔养好伤,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天空中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响,李二与风羽瑶皆抬头望去。
只见天空中真剑道人如破布麻袋一般的跌落着,整个身上浮现出惨绿色,显然已经被毒死了。
李二喃喃道:“谁告诉你断臂就可以止毒的,特别是我的毒。”
风羽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最后的坚持都已破碎。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害怕,迷惘,不知所措,只得嚎啕大哭。
李二身上的赤衣大袍化作一只可爱的小蛤蟆,蹲在肩上。
李二柔声道:“你别哭了,我又没说要杀你。”
听到这句话后,过了半晌,风羽瑶的哭声才渐渐停息。她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李二****着上身,又想到了某些更可怕的事情。
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哽咽道:“你个……臭流氓……你说不杀我……原来是想……干那……龌龊的事……呜呜呜……”
李二无奈苦笑,用心念问道:”天涯?“
牛天涯道:”不如杀了省事。“
李二道:”你还是不是男人?“
牛天涯道:”那就掳了当奴隶。“
李二道:”你把我想成了什么人?哼,那就这么决定了。“
牛天涯无语。
李二又对风羽瑶厉声道:”再哭一声,就废了你修为,把你卖到妓院去。“
风羽瑶的哭声戛然而止,但是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抽泣。低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李二道:”你的命是我给的,那么,你就是我的。从今往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当个侍女吧。“
风羽瑶一字字道:”不可能!你杀了我吧。“
李二笑道:”杀了你我太亏,还是卖到土阳城的清风楼里吧,如此美貌的姑娘一定值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