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县一级行政机构,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中央政务机构的缩略版,最高级的官员为正七品的县令,其下是正八品的县丞、正九品的主簿和不入流的典史,后三者称之为佐贰官,负责辅佐县令的日常工作。
与县分为上中下三等对应,不同等级的县佐贰官的数量也不同,上县或者是人口密集的县,都是三者齐全,而人口少的县,则只设典史一人。
县衙之中的分支机构为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对应朝中的六部,分管的范围也和朝中六部相仿,不过与前朝县中多设有县尉一职,执掌军事不同,明朝实行的卫所制度已经将军权从县一级划分出去了。
按照惯例,抄家的东西,要么由户房派出账房当场清点,要么事后将这些赃物编造成册,账簿则是一式两份,一份送入刑房之中作为罪证,让犯人签字画押。
因此,捕头杨大海带着人讲几箱子赃物送回了户房,转头又扎进了刑房,其中免不了要和这些吏目打交道,吩咐一下这件事是新来的县太爷要办的,不能打半点的马虎,也不能朝着这点赃款伸手。
王翦则带着王四两人走在路上,仔细看看这乡土民情,为官一方,还是一县父母官,王翦可不希望自己是那种居庙堂之高不知其民的菜货,直接被下面的乡绅把自己架空了,虽然那样是明朝,或者说整个封建王朝中绝大多数县官的政治生态。
“少爷,您就真不留下那个什么虎爷?在市井之中留下一支人马,可是会很方便的。”王四低声对王翦说道。
王翦摇了摇头,市井之中有人,的确能丰富自己的消息来源,但是王翦并不打算留下虎爷这批人,这个所谓的猛虎堂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笑话,因此,他对王四说道:“要找人,也要找个稍微高级一点的,就这么个连谋财害命都处在最低级阶段的小帮派,就算收了下来又能怎样?”
停顿了一下,王翦冷笑了一声:“他们是能吧那些乡绅的消息及时给本官送来,还是能帮本官抓住道门的把柄?都不可能,他们处在的那个位置,就已经决定了他们不可能!事实很残酷,所以他们也只能成为本官的垫脚石。”
王四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他们的地位是低了些,但是我们可以慢慢的培养啊,有了我们暗地里的支持,不出一两年……”
王翦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可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慢慢做这个。”
说完,再度迈开步子向着街巷走去,王四留在原地沉思了一下,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迈开步子跟上。
在王四的印象中,大明朝的县令都是要做很久的,少则八九年多则一辈子,因此老死在任上的县令多不胜数,再加上那个久任的传统,一个县令在一地呆上二十来年也是可能的,就算自家公子在最近的刺杀风波中得了好处,也不可能嫌弃两三年的时间太长。
他却是不知道,王翦的心里早就有了算盘,他必须在三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在黄岩县打开一番局面,摆平此地的乡绅,只有这样,才能在即将到来的土木堡之变中获得足够的筹码。
步子停了一下,王翦转过身去,对着王四说道:“你要注意一下,一旦有家中来信,不要过任何人的手,直接送到我的手上。”
王四挑了挑眉毛,点了点头,却也没多说什么,他身边的那个家丁也是面无表情。
一行人在大街小巷上转了一圈,这才施施然回到后衙,正在县衙当值的是主簿张平,这位张家在县衙的代言人今年不到五十岁,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惯了,保养得也不错,整个人胖乎乎的,就像一个和和气气的富家翁,见了王翦呵呵一笑:“县尊体察民情,为民除害,辛苦,辛苦。”
刚刚在外面闹出的事情,想必此时整个县衙都已经传开了,至于下面这些人到底怎么想、怎么说,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王翦要做的只是通过一件件事树立自己的威望,展示自己的手腕,将下面的人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因此,王翦脸上浮起一层笑意,摆摆手说道:“本官深受皇恩,掌一县民政,自然要为民做主,譬如这猛虎堂之流的为祸乡里,本官见了,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
“县尊的家丁好武艺,想必三班衙役之中。”张平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四二人一眼,恭维道。
王翦的心中冷笑了一声,心知这是对方在试探他的家底,他的出身布政使司一级会知道的清清楚楚,但这些县里的大户却是不可能听见一点风声的,包括他在杭州外被刺杀这种事。
尽管他的出身、上任时候的排场根本不可能是寒门出身的官员所能具有的,但是士族大户也是有等级的,王翦到底来自哪个等级,他以及他背后的那些本地乡绅都是要考虑的,这决定着应对王翦的态度和手段。
不过,出身这个东西就像官场上谁是谁的后台一样,大家都是讳莫如深,王翦不可能直接告诉他,只会装作高深莫测,哪怕他出身的山西王家在这个年代是一等一的大族。
这是官场上的艺术,未知的,才是最让人忌惮的。
所以他的笑容越发的和煦了:“承蒙张大人夸奖,家中老爷子知道我要来着黄岩县赴任,特地从家中护院里选出几个可靠的人手来。”
王翦笑得和煦,但是停在张平的耳中,却是如同一个响雷,王翦上任之后虽然没有金山银山大把大把地挥霍,但展现出的气度却是世家大族才能培养出来的,再加上今天家丁们的表现,足以让他对王翦背后的势力“知晓”冰山一角。
王翦呵呵一笑,对他拱了拱手:“后衙还有些公文没有处理,本县还是要尽快的,单单是体察民情,那本县还不如去做一个壮班的衙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