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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见阎王先喂小鬼,得利益重在枉法

王翦刚回到馆驿没多久,一个衙役就带着条子上门了,王翦接过条子看了看,提刑按察使司送来的,想必是那帮子文官做完事之后,终于想起来自己这个正主儿了。

提刑按察使司的条子,自然是在对自己做一个提示,这次的见面很正式,不是上次和刘景洪私下里见面那般的“随意”了。

换而言之,这次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要慎之又慎,可不能露出半点的马脚。

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王翦笑着说道:“劳烦了,王四,先带着这位差人去用杯茶水,本官收拾一番,这就去见冯大人。”

说着话,给王四打了一个颜色,王四会意地点了点头,将差役引到门外,一个不大不小的荷包,里面装了一两多银子,衙役的脸上当即就露出了笑容。

封建社会是一个阶级异常分明的社会,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是有数的,高位者如读书人、当官的,可以对着平民百姓彬彬有礼,那叫做屈尊,可是不能对着衙役、青皮流氓之类下九流的人物彬彬有礼,那叫做有辱斯文,而下位者敢和上位者平等对话,那就叫逾越。

后两种,可不是什么好选择,都是要被人诟病甚至要掉脑袋的,但是不送又不行,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下九流的货色要是不好好结交一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背后捅上一刀,所以王翦干脆地将送钱的勾当交给了王四。

稍微修整了一番仪容仪表,王翦随着差役向提刑按察使司衙门走去,一路上不露声色地打听着自己这案子的进展。

下九流的货色,自然是消息最灵通的了,这个衙役想必也是提刑按察使司里面某个头头的心腹,否则也不会捞到给自己送信的好差事。

“这位差人,不知道本官的这个案子,现在可有什么进展不成?”王翦貌似浑不在意地问道。

这个衙役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板牙,低声笑道:“这个案子可是大案,昨天夜里冯大人连夜升堂,带上了几个弟兄,连同杭州府的几个有名儿的铁捕,就去了盐丁的大营,不过小的没有那个本事被冯大人看重,所以也不太清楚有什么后续。”

王翦的眼睛轻轻一眯,对着王四做了一个手势,王四点点头,又是一封银子塞了过去,这一次足足有二两,衙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那几颗大黄板牙让王四怎么看怎么想帮他拆下来。

可是衙役只是笑,不断地恭维着王翦的仪表堂堂,诉说着连夜办案的艰辛,倾诉着以冯大人为首的提刑按察使司上下人等的艰辛,却是对案情避而不谈。

王四的眉毛慢慢地立了起来,每一个位置的人能接多大的好处,大明各地都有一个潜规则,过了线吃香太难看,那是要被人诟病的,王翦对他打了个眼色,伸手比划了一下,他也只能忍着气,再度将二两银子塞进了衙役的袖口。

衙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代之以满脸的正色:“今天早晨,小的有一个陪着冯大人出去办案的弟兄回来了,道士和小的说了几句话。”

这衙役说着,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路,发现已经快要到提刑按察使司衙门了,忙不迭地加快了语速:“昨天夜里,张公公和他的干儿子带着几个人去盐丁大营弹压地面,生怕里面的反贼冲出来和官兵起了冲突,却是被三十几个盐丁强行劫持了。”

王翦的眉头就是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以他的经验当然知道这些盐丁到底是什么货色,八成是有原来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的嫡系在里面煽动,否则那帮军汉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冲出来和卫所官兵对峙。

这个年月的大明,还没有经历土木堡之变那场浩劫,大明朝的精锐尚存,卫所的军户虽然逃亡的概率开始出现增长,但是真正能打的兵还是比那两百多的盐丁多,再加上军用强弩、攻城器械等武器上的优势,在野外和卫所士卒正面硬刚,那纯粹是找死。

只听这衙役接着说道:“可是呢,当时的天色太过昏暗,齐将军带兵围剿盐丁大营的时候又没带足够的照明之物,所以卫所的弓弩手根本没看清什么情况,只觉得那帮子杀才想要逃走,不由分说就是一轮的齐射,所以……张公公以身殉国了。”

“那盐丁大营呢?”王翦皱着眉头问道。

衙役看了看衙门就要到了,声音越发地低了下去:“里面的那帮杀才知道事发了,拼死抵抗,还动用了违禁的强攻,射伤了两名卫所的百户,齐将军爱兵如子,所以他们当然是被夷为平地了……”

王翦点了点头,迈上了衙门口的台阶,这衙役嘿嘿一笑,引着他就向里面走去。

“还好你们没做绝。”王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着衙役进了衙门,来到公堂之上,因为他是七品的朝廷命官,又没有案子在身上,按照大明优渥士子的惯例,来这里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根本不会有什么“威武”的吼声,更不可能让他跪着。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冯立峥,这位按察使一脸的严肃,反倒是他左手边的那名副使满脸是笑,只听冯立峥开口道:“王大人,你的案子差不多是结案的时候了,就把你的遭遇给本官细细说来,签字画押罢。”

王翦闻言就是一愣,他想到了自己来不过是走个过场,却也没想到这个过场会是这么的简单,根本问都不问,辨别真假的环节都省了,不得不说,当文官们为了利益抱团的时候,什么狗屁的朝廷礼法都是放屁。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旁边的那个副使哈哈笑道:“王大人切莫奇怪,那些个盐丁平日里就在这杭州府作威作福,戕害无辜,昨夜事发负隅顽抗,已经被尽数诛除,以王大人的功名,自然不会与我等说谎。”

王翦看了看主位上的两个官,又看了看那几个刀笔吏,重重地点了点头。

封建社会,贪赃枉法都是这么方便。王翦如此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