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人间再无广陵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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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阮咸成婚

不久之后众人得到消息,阮咸奉子成婚,邀请大家立刻参加婚礼。消息虽然很突然,但鉴于竹林贤士做事风格一向如此,大家也不以为怪。自从上次竹林最后一次聚会后,众贤士再也没有聚过了。这次阮籍的侄子阮咸大婚,除了王戎诸贤士都来了。阮籍呵呵地站在那里嗤笑,阮咸穿了件破衣,抱个酒坛给大家倒酒。嵇康指着阮咸说:“仲容,听说你爱妻是个胡女,长得很有塞外风情,还不让大家看看!”阮咸大笑说:“此女乃是鲜卑人,是我姑母的侍女。数月前我去姑母家与她一夜春霄,现已有身孕。前些日子母丧,姑母前来吊丧要带她走,被我骑驴追回。姑母问:你身为名士,何必娶一胡婢?我说:人种不可失!”诸贤听了仰天大笑。

随后阮咸对着屋内喊道:“夫人出来!”这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出来,只见她风情万种,皮肤纯白,个子高挺,胸部丰润,金黄色的头发,暗蓝色的眼睛,典型的东西方混血儿。这女子汉语说得很好,她招呼大家说:“诸位好!婢女拓跋清漪见过大家!”嵇康问道:“你身为胡人,为何到中国来?”拓跋清漪笑说:“先生身为谯国人,为何到洛阳来?”嵇康大笑,声音十分爽朗。

山涛点点头欣赏地说:“你的名字不错,是自己取的吗?”拓跋清漪说:“是我自己取的。清漪二字出自《诗经》里‘河水清且漪’一句!”山涛问道:“《诗经》里有很多都是写男女****的,可孔子为何还说它‘思无邪’呢?”拓跋清漪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诗》三百篇光明正大的歌颂男女真爱,只要是内心纯净的人都不会认为它****,圣人因为内心纯净,所以才这样说!”众人递个眼色,互相点点头。他们几位要故意为难她,岂肯轻易罢休!

向秀眨眨眼,板着脸说:“难道你们夷狄也读书吗?”拓跋清漪看这阵势是来刁难自己了,自己决不能输场。她大气地说:“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惟中华之有主,岂夷狄而无君?先生气量高雅,可惜见识不足!”向秀哑口无言,尴尬地笑笑。该刘伶出马了,他指着拓跋清漪的大肚子说:“你今日才大婚,可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这未婚先孕是你们鲜卑人的传统吗?”拓跋清漪也不恼,她笑说:“齐襄公和文姜是亲兄妹,他们却**私通。这两人都是中国人,难道**也是中国人的传统吗?”刘伶哈哈大笑,高喊道:“痛快!娶妻当如此!”

最后该吕安了,他说:“你是胡人,你丈夫却是汉人,你们生的孩子是胡人还是汉人?”拓跋清漪说:“汉高祖刘邦姓刘,他夫人姓吕,他们生的孩子是刘家的而不是吕家的,所以我生的孩子是汉家的而不是胡家的!”吕安高兴地喊道:“好聪明的女子!”嵇康说:“夫人的见识在我等之上!”说着把酒喝了。作为叔叔的阮籍捋着胡子笑说:“我这些朋友都是性情中人,玩笑之言侄媳妇不必放在心上。”拓跋清漪含笑道:“早闻竹林贤士皆风流人物,能与大家玩笑也是一件幸事!”阮咸高兴地说:“你身子不大舒服,快回屋歇息去吧!”拓跋清漪通过了考验,被诸位贤士接纳,竹林的最后一位夫人也齐了。

转眼间大半年过去了,嵇康和吕安等人每日是饮酒赏花。这日向秀来了,他一身清雅,长袍木屐,头戴纱巾。“子期,快来!”嵇康看见向秀喊道。向秀看见嵇康一人于路边柳树下生火准备打铁,向秀来了精神,脱掉宽袍只穿了件内里肩衣过来帮忙。向秀递过去一本书,嵇康接过来认真翻看起来。嵇康大喜道:“你的《庄子》终于注完了!其见解精辟,文采飞扬,既有道家风骨,又有世俗韵味,两者能够兼得还没有人能做到!恭喜你啊!”这时吕安骑驴来了,嵇康高喊:“仲悌,快来!”吕安下了驴来,嵇康笑着把书递给他,吕安一愣接过书翻看,大为惊讶。他问:“此书真是子期所注?”向秀和嵇康笑着点点头。吕安嗨一声叹道:“读此注,如见庄子复生也!两位随我到家中一聚,共同庆贺!”嵇康说:“好!听说你家还有坛好酒,我们不如把它干了!”吕安笑说:“刘伯伦可是整天惦记着我这坛酒呢!”三人说笑着朝吕安家走去,正巧山涛也去拜访吕安。

山涛早一步到了吕安家,这是三间茅屋,用竹子搭建,供人起居。外面是一圈快要歪倒的篱笆围墙,南北向还有一间连门都没有的破草庐权作厨房。

吕安家隔条小河就是他哥哥吕巽的家,那是一座庞大的朱楼公府,整个府第的围墙用大青岩石堆砌而成,坚实又牢固。府第内的房子用上等的松木、楠木搭建,再用红土漆墙,混合着石灰、松油、胶泥加砖烧瓦垒成。又用黄铜、青铜、鎏金白银嵌在石壁上,还有琉璃瓷釉做的门庭屋檐。大门口还有一对汉白玉做的石狮子镇守,院内有正堂、侧堂、客房、偏房、厢房、书房、闺房三十间,又有迎宾堂、膳堂、沐浴堂、乐舞堂十多间,还有奴才婢女、老妈子、管家、账房先生、教书先生、小厮跟班住的房屋四五十间,这还不包括护院家丁住的七八间巡夜房。此外车马厩、存粮的谷仓、放肉的肉库、堆钱的钱仓、存酒的酒窖也有二三十间,还有大老婆住的正房、姨太太小妾们住的阁房、倡妓优伶住的外房,总共一百多间,每间都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

吕巽原来只是个地方小官,因与司马懿第九子司马伦的妻子攀上了亲,从而成为当朝权贵。司马伦是司马懿最小的儿子,也是司马懿最宠爱的柏夫人所生。司马伦虽是庶出但却是司马昭一党,被司马昭委任为度支尚书兼谏议大夫,一方面替司马昭管理国库和天下赋税,另一方面负责监视老三司马干。吕巽和吕安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虽才华不及吕安,但生得却是阳刚有力,体格健壮威猛,再加上能说会道,诡计多端,所以一直在官场上游刃有余。

吕巽原来有一妻陈氏,贤惠本分,是吕巽贫贱之时嫁给他的,二人还生有一女。后来吕巽在冀州做別驾时听闻冀州刺史裴徽有两个女儿,长女叫裴芝蓝,次女叫裴芝红。长女仁厚懦弱,嫁于司马伦为妻。次女泼辣强悍,无人敢娶。吕巽得知后主动休妻,然后带着厚礼上裴徽家求亲。裴徽见吕巽长相威武,大喜过望,立刻把女儿嫁给他。裴徽的亲侄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司马昭亲信裴秀,大女婿是人称“阿九”的司马昭庶弟司马伦。而裴家又是有名的豪门贵族,裴徽本人还担任着有“中华第一州”美誉的冀州最高长官。就这样,吕巽靠着老婆成了裴秀的堂妹夫,还与司马伦做了连襟,再加上老丈人裴徽的支持,吕巽成功打入了司马氏家族。

他从一个小小的地方別驾直接被提拔到朝廷出任度支侍郎,给司马伦当了副手。司马伦命他分管盐税和丁税,这一下子把吕巽给养肥了,其在洛阳有豪宅七八座,在冀州有田地上千亩,豢养的丫鬟奴仆数千人。现在他住的这座府第是老家翻修的房子,是他最差的一座。可就这一座房子,也比一般的公侯府大,由此可看出其权势。而吕安作为他的弟弟却十分寒酸,吕安的母亲是小妾,吕安本人也是庶出,吕巽从小就非常瞧不起他们母子。如今吕安母子就与吕巽隔了一条不宽的小河居住,可两家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山涛虽为人严谨,可与吕安毕竟是老朋友了,他拨开那篱笆径直进去。他刚要呼喊吕安只听到里面有猥琐轻浮之语,语言十分挑逗。“我和吕安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也是自家兄弟,看着弟媳你带着老母吃糠咽菜的也不忍心。都怪你男人没本事,这么漂亮的娘子都养不好!要是换了我,即使不金屋藏娇也得搂着哄着的,哪能天天让她守活寡啊!”吕安夫人徐淑仪一边织布一边敷衍地说:“兄长美意我们夫妻心领了,您回去后替我向嫂子问安吧!”吕巽笑道:“你嫂子不如你贴心,常言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说是不是?”

山涛一听大怒,没想到作为大伯子的吕巽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徐淑仪满脸通红,说道:“叔嫂不通问!吕安不在,大伯不便久留,您早回吧!”吕巽走近织布机前,摸摸织机上的布说:“以后弟媳织的布都卖给我吧,我出一万贯钱!”徐淑仪也不起身,只低头说道:“贱妇手拙,粗布褴褛的哪里值万贯钱财!”吕巽淫笑道:“纤纤玉手,美不胜收!”说着往她手上摸了一把。徐淑仪大惊,忙起身说:“老母在屋里,伯伯自重!”说完徐淑仪收拢了下柔顺的头发,满脸娇柔地坐到一边缝补衣服去了。

山涛实在忍无可忍了,他既对吕巽的放肆非常愤怒,又对徐淑仪的隐忍十分不满。吕安母亲卧病在床就躺在里屋,吕母不仅头脑清醒而且性情刚烈,吕巽对她十分忌惮。这个时候徐淑仪只需要躲到婆婆房里那吕巽自然不敢得寸进尺了,毕竟吕母无论如何都是吕巽的庶母。可眼前的场景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了。山涛是非常精明的人,他一眼就能看透别人所公认的东西的背后,他早闻徐淑仪贤德本分,今日他似乎看出这种本分的背后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