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下的火车上,郭江靠在火车前的桌子上,竟然已经睡着。郭宁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北京,心中万念俱灰,也明白了清依不回信的原因,但却不愿意相信,当初长辈眼中的金童玉女,运动期间的小尾巴,竟然在三年不到的时间就土崩瓦解,究竟是谁的错,郭宁心中一遍遍的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如果他母亲还健在,他父亲没有离开,那么可能一切就不是这样一个结果,但人生终究没有假设。
郭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见郭宁脸上布满泪水,用衣袖给郭宁擦了擦,此时不知谁递上了一个手帕,说道:“小子,这么伤心,失恋啦”,郭宁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头,却见来北京时遇到的那个健谈的老头站在郭宁兄弟面前。
那老头不由分说,径自坐在郭宁兄弟旁边,也不管郭宁兄弟愿不愿意,就从包里拿出一个大饼,掰给郭江、郭宁一份,说道:“老夫年轻的时候,家里有钱,爱上了一个资产阶级小姐·····”,郭宁:“您不是孤儿吗?”,那老头一惊,笑道:“那是逃难之前,我们家有一个染布厂,那位小姐家有好几个工厂,但我们两家是邻居,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亲梅竹马啊”,郭宁刚听的入神,那老头却不紧不慢的从包里拿出一小瓶二锅头,往嘴里倒了一口,喝完,递给郭宁,郭宁也不客气,一把接过二锅头,二话不说,仰头准备喝了个干净,那老头见状,急忙夺过酒瓶,说道:“给我留点,小子”,“真失恋啦,哈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我和那位小姐也是情投意合,要不是战争,我可能就娶了她了”,郭宁:“那后来了,后来怎么样?”,刘老头:“后来战争爆发了,他们家据说迁往重庆,我们家小业小,父亲舍不得走,我仍然记得那一天,我送她到火车站的情形......”,郭宁听到这,想起那年郭宁送清依上学去的情形,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一切都是那么的触手可及,可清依了,怕是早已忘了当初临走时对郭宁的诺言。
刘老头又从包里拿出两瓶二锅头,说道:“老夫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很少遇到这么谈得来的人,小子,跟我再喝一点”,
郭宁也不推辞,接过酒瓶,仰头喝了一口,那老头见状,说道:“我一生也见过不少人,但像你这样豪爽的人,真没有几个,要不咱们做个忘年交”,“重新介绍一下,老夫姓刘名随文,四海为家”,
郭宁:“我叫郭宁,家在风云县,那是我哥郭江,他脑袋有一点毛病,绝不是傻,只是自我有点封闭而已”,
刘随文点点头:“怎么样,医生说能治好吗?”
郭宁摇摇头:“医生说,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疗法,只能好好休养”说完,仰头一口喝完酒瓶的酒,不省人事啦。
当郭宁醒来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炙热的阳光考得郭宁头晕脑胀,郭宁缓缓睁开眼,刘老头依不知所踪,郭江却仍在睡眠中,鼾声正浓。郭宁连忙检查一下包裹,都在,检查一下口袋里的钱,一分没少,却多了一张字条:“凡事看开些,美好会在前面的”,郭宁望着窗外,阳光刺眼,渐行渐近的南方景色映入眼中,看来江南市就要到了,郭宁的北京之行也就这么落幕了,在郭宁的记忆里,这次北京之行留下的只有悲伤与遗憾,其它的想留下却什么也留不下。
从北京回来后的郭宁,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无精打采,如今饭店还没开成,也没事可做,整天心不在焉,一具行尸走肉模样,白天虽然清晨就出去,但也是在清香花园了发呆,一坐一整天也不和人说话,晚上回家躲在卧室不出来,李忠几次询问,郭宁也不说。就这样,日子在一天天过去,郭宁还是那样,要死不活,李忠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郭宁打死不说,李忠也没有办法,只能唉声叹气。
有一天,郭宁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揉揉眼,推开门,却见方明远、卓江和乔达站在门外,各个垂头丧气的样子,郭宁就知道让他们去请的赵大有是没有请来。这个赵大有是个厨子,是曾今郭宁干爹梅时曾的徒弟,运动中他干爹受到冲击,之后都散了,郭宁想开饭店,光靠李忠肯定不行,就想到了他干爹的徒弟。他干爹徒弟不多,出师的也没有几个,赵大有就是其中之一,经过郭宁的多方查探,知道这个赵大有现在在沧海县,就派乔达等三人去请,如今见这三人灰头土脸的回来,就知道事情出了岔子。
虽然人没请来,但还是了解了一些情况,郭宁就让三人说一说。
乔达:“我们去了沧海县他女婿家,赵大有现在就住在他女婿家里,而且什么也没干,整天只是种花养草”,
方明远:“我还了解到,他想在家颐养天年,他女婿却不这么想。赵大有就这么一个女儿,嫁的女婿可不是什么东西,刚开始赵大有去的时候,赵大有还有点积蓄,那女婿对赵大有还算客气,这几年,那女婿把赵大有的积蓄搜刮光了,渐渐的对赵大有就仇视起来,动不动就骂,好几次还动了手,我看,沧海县他是呆不下去了”,
郭宁心想,这明远要么不说,要么就能说道点子上,几个兄弟就属他难以揣测,随问道:“他女儿也不管管?”,
乔达:“怎么管,他女儿也是个白眼狼,和他老公沆瀣一气,真是没有半点父女情分,我们外人看了,还以为不是亲生的了”,
郭宁:“你们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卓江:“为了找到赵大有,我们在沧海县可待了一个多星期,为了找到他,我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他家之后,去了好几回,想请他出山,但不知为什么,都被他拒绝了,他的情况,我们都是通过他附近的邻居了解的”。
卓江的话让大家沉默一会,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倒是明远最先打破沉默,问道:“老大,你知道他为什么拒绝吗?”,
郭宁沉默了一会,说道:“大概是运动中被整惨了,怕是再也不想在拿起锅勺了”。
卓江:“那我们怎么办?”,
郭宁:“还是得从他女婿那入手才行”,几兄弟一听,会心一笑,郭宁随即补充道:“我得亲自去一趟,看他给不给这个面子”。
郭宁说走就走,到这兄弟三人,一路上歌声、笑声,随着大巴的不断摇晃和颠簸,掺杂在这喧闹、嘈杂的公交车中,消失在车后的尘土与落叶中,郭宁望着窗外行进的风景,想起小时候和他母亲乘车时的情景,一切那么熟悉,一切又那么遥远、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