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沉默的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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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准职业球员的第一天。不是闹着玩的。

7月底。位于南半球的布里斯班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昼夜温差尽然可以达到20度。白天太阳大,风也很大,极度干燥。晚上温度可以降至不到5度。

我带的衣服不够,昨晚刚刚一到,就把我冻得差点没生病。

【Mike教练,我可以休息五分钟吗?我觉得身体不太对劲。】我用蹩脚的英文跟那个看起来壮得像头牛的教练问道。

他是俱乐部给我安排的全职教练,名叫Mike,40岁上下,是澳洲本地人,样子看起来很不苟言笑。本来我在语言上就还有心理障碍,一看到他凶巴巴的样子,气势上就完全被压制住。没办法,初来乍到,一点成绩都没有,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NO!you*&%#%$needto*&***!@#$】Mike说的一堆外星语,我基本上没有听懂。但是那个句子开头大写的NO,和他不满意的表情看来,我休息的请求,他并不同意。

妈的,到底有没有人性啊。我好歹昨天也是坐了一天飞机半夜才到这里,给我5分钟休息时间怎么了?

【林,Mike就是这样的,他是一个好教练,只是比较严格。】Merlin现在是我的经纪人,他会陪我去打下半年的好几个低级别的希望赛事,同时也是我的英文老师兼沟通协调。他过去跟Mike低声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太清楚。只见Mike皱起眉头,叽里呱啦又是激动的一通乱说。还指了指场边另外训练的那些球员。

Merlin走过来,尴尬的冲我笑笑说:【Mike希望你能跟着他的节奏来训练。他说在场上是没有任何借口的,你的年龄本来就要比其他球员要大一些了,如果训练上不加强,恐怕很难出成绩。我想他说得也对。你来澳洲不就是为了提高成绩,去打职业比赛吗?加油!】说完,Merlin被叫去开会。我只好硬着头皮跟Mike训练。我脑子里全是陈彬的样子。多希望他此刻也在我旁边,至少可以给我一些鼓励和安慰。妈的,才第一天而已,我竟然就开始想家。我一边心疼自己,一边骂自己,矛盾到手上挥拍的动作已经开始变形。老实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练过多球了,我觉得这么基本的训练对于像我这样的水平的球员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你在做什么!!!】这句我听懂了,光是看Mike愤怒到涨红的脸,我也能猜到自己的犯的错有多低级。【你真的会打网球吗?】奇怪,我突然听懂Mike说的英语,同时感到无比屈辱和愤怒。我本能地用中文回敬道:【我不会打?我可是你们俱乐部从中国那么多球员里面选出来的,我不会打?要不咱们试试!!】

Mike听到我一连串的中文,一脸茫然。【Whatareyoutalkingabout?English,please!!】我们俩算是彻底僵了。我不说话,Mike也不说话。

这时一个在隔壁场地练习的女生走到Mike身边,用流利的带着一点点亚洲人口音的英语,战战兢兢的跟Mike沟通了一下。很快,那个女生又走向我,用很嗲的中文说道:【你好,我也是俱乐部的球员,我叫洛月,从台湾来,我刚刚跟Mike说了,你想跟他进行一下小小的比赛,找找感觉。他说如果你赢了他,就可以休息20分钟。如果你输了,就必须乖乖按照他的训练计划执行。你意下如何?】

我想,那当然好啊。也让这个Mike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免得将来训练总是这么强硬,颐指气使,我可受不了。我感激的对洛月笑笑,点点头。

比赛打四局,每人两个发球局。若2:2平,抢七。由洛月在一旁做计分员和裁判。

我是典型的比赛型人来疯。只要是比赛,哪怕只是练习赛,我的专注度和兴奋度都会迅速提升。虽然只有四局,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我很重要。

我先发球。一区外角大角度的侧旋是我比较有把握的杀手锏,一旦发球质量够高,要不然就是一个ACE球,要不然就会把对手迅速带到场外,非常被动的把球接过来。落在中前场,我便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和空间上的大空档,打出一个难度并不高,却非常漂亮的制胜分。

果然,我一发进区,带有强烈侧旋,角度还算理想。Mike反应不够快,球拍碰到球,但只是碰到而已,球改变轨迹飞到很偏远的场外。我不动声色走到二区发球,但余光瞄到Mike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懵逼样,心里暗爽。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可是要拿大满贯冠军的人,居然还侮辱我不会网球。

在我的这个发球局里,我发出两个ACE球,一个发球直得,一个反手制胜,Mike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被我轻松拿下。我不能自已的露出笑容,还看了看场边的洛月。她只是在专注的观察比赛,脸上的表情丝毫看不出她哪方有偏袒和期待。但我想,她也一定发现我有多厉害了吧。

Mike的发球局。我屏气凝神,压低中心,放松身体,眼睛死死盯住那颗随时高速冲过来的小球。我要稳稳的接住,大力抽射。嗯,就这么办,让Mike输的心服口服。

啪!很扎实的一记回球,听到一记饱满的击球声,太爽了。Mike的发球也太中规中矩了吧,无论是速度,弹跳,旋转,全都在我的预判中,我甚至都不需要过多调整自己的位置和步伐,所有动作都提前准备好,一气呵成,相当流畅。球以极快的速度回到接近底线的深区,还是在Mike的反手位置。借着反手基础不错,Mike勉强的回了过来,却是严重出浅的高球,落在一个非常利于前场高压的位置。我当然不会错过,迅速跑到击球点。这种球我已经练得变成身体本能的反应,不可能会失手。我使出全身力气,将球压向对方场地。就在球拍碰触到球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球竟然在不规则的,高速旋转和颤动。在******半空中!怎么个不规则法?我说不出来。可能普通观众,离得又远,不一定看得出来。可是,作为一个打了这么多年球的人,我第一时间发现了球的荒谬和不对劲。那种不符合物理规律的空中旋转,让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就是那么0.1秒的迟疑,我失手了。准确的说,是那只发疯的球自己轻描淡写的飞出了场外。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对面的Mike和场边的洛月,却平静地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打出界一样。我揉揉眼睛。一定是我太想赢了,才会一时手软。下一个球一定不会。肯定不会再出现这么愚蠢的失误。

四局比赛结束,我面如死灰的从场上走下。

【林,你赢了,你可以休息20分钟。】Mike面无表情的答应了我休息的请求。

可是我内心的恐惧和绝望,无法形容。

是的,四局比赛,我赢了三局,我的确是赢了。可是这比赛,就******好像根本不是我打的!!

球疯了。是真的疯了。好几次我实在忍不住,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我故意将球打出场外,可是眼睁睁的,那球就好像被另外一股力量控制了似的,以极优美又极具杀伤力的抛物线飞快而准确的落到对方场地,变成一记漂亮的制胜分。我傻眼到恨不得用头去撞墙。这不科学啊。这不合理啊。这不对啊。

我第一次在赢了比赛以后,感到深深的怀疑,甚至是恐慌。是Mike在搞什么鬼吗?操纵一场比赛,比赢一场比赛,更令人毛骨悚然,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