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硝烟下的炮灰
31999300000007

第7章 草鸡保安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这天成、天逸哥俩带着礼物去济南,如今的陈调元可以说除了督办将军府的那位,在山东境内那也是跺跺脚地皮颤三颤的主,其府邸所在不说尽人皆知也是相当好找。包了车子径直到达陈府,与值岗的军官递上老爹珍藏的片子:“受家父之命拜见世叔,劳烦通融禀报”

俩人衣着得体又口称世叔,当然不敢有人刁难,但所递的名片却实在有些古怪,大红的厚布纹纸入手质感颇强,光摸着便知上佳的好材料。尤其纸面上‘陈调元’三个字正楷手书上去,当真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也难怪值岗的军官会犹犹豫豫,一是年岁不大才二十出头,对这种前清的玩意从未接触,二是前清时期的名帖与近、现代名片的主要区别是用手写而不是印刷。打辛亥年之后,铅印名片兴起至今已有十五六年,因此像这种亲笔书写的考究东西也就很难再见着了。

正踌躇怎么处理,刚好有长官秘书外出公干,值班军官也算机灵,求其帮忙验看。

秘书姓张虽然同样年轻,好歹跟随陈长官左右,不少杂事倒也清楚。接过先吃了一惊,原因无他,这种片子他见过,又称名刺,只极少数长官至亲或者特别显贵之人才有。再问来人得知姓李,想起临沂县有位李姓大家试探着问了句:“季堂老爷子近来安好?”

“家父身体安好,年前曾接到世叔家信礼物,一晃半年万分想念特命我俩过来拜安”这话一出再无差错,好巧不巧,年前的杂事正是眼前这位张秘书安排送去的。

老哥子侄到访,陈调元大喜之下扔了笔,殷切招待亲自安排了府上客房。酒过数巡放下杯:“信中只提扩招民团,不知老哥那里有何打算?”为打消俩人顾虑干脆挑开天窗说亮话:“都是自己家人别有顾虑,有事只管提,陈某当老哥如兄长。”

哥俩对视一眼,按照来前的商议回话:“陈伯应该知道本省匪患日益严重,虽说大毛、二毛驻扎临县附近,可这年头官亦匪匪也官,指望着他们?还不如求自己来的安生点儿。正好借着机会安靖安靖地方,保不齐哪天,嗯——不如多点自保的底气”话虽有些模糊,但里面的含义已然相当明白。

‘官匪?自保?安靖地方?看来老哥那边有些想法了,这事可大可小最好问明白点,如果没外人怂恿倒不妨试试’陈调元拿起酒壶亲自给哥俩满上,对两位坐陪夫人说道:“这酒差点劲儿,君如,去拿大帅送的那坛好的来,再去厨房看看,叮嘱一会儿备上些醒酒汤,今天高兴定要多喝他几盅”

“这事可是老哥拿的主意?”此时屋内只剩他们仨。

哥俩见支走了家眷当然明了其中意思,估摸八成听懂了话里意思:“我兄弟三人和家父商议过,绝对没有外人参和,另外,家父曾说过暂且只求自保。”

‘暂且自保,过后呢?’他陈调元当然不傻也不再多问,只是殷勤的劝酒拉些家常,酒至午后方才散去。送俩人楼上休息后返回书房,默默盘算良久,又调来沂州地图、往年赋税等等仔细翻检查阅,直到天亮才发觉看了通宵,用过早饭后直奔督军府找张帅不提。

三天后当他亲自带俩人入督办将军府拜见时,张宗昌见着曾有过恩义的李家后人,当然坚辞拒收数万银钱,唯独对嵌翠骨牌、象牙麻将爱不释手,也就顺水推舟的留下了。

既然有了这层关系那么一切都没问题,甚至破天荒的问了句:“团够不够,嫌官儿小咱随便填!”这话说的,如果换成别人恐怕巴不得越大越好吧。但来之前的密议又岂是白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家这是在转弯抹角的试探你,别看有个陈世叔但坐到这个位置就如同戏文里唱的,他张宗昌的肚里撑不下船,同样对打天下的老伙计防着呐。

“要不了要不了”哥俩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摆出一副苦瓜脸:“大帅您别为难草民,一个营只要一个营,保安营足够用,能吓唬吓唬不开眼的小毛贼就成,多了实在养不起。”

这手以退为进玩的相当不错,给外人都是旅、师的帽子,一个草鸡营不光拿不出手,还要劳烦他张宗昌亲自任命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嘛,最重要的是在某种程度上打消了他疑问。

当即一笑提笔盖印发函:委李卓英临沂县保安团团长之职。同时调拨兵丁(新兵)一连,并白俄教官十数人,划归临沂县县保安团序列,调拨枪械百余枝连同弹药、军服等物品着俩人一并带走,不足兵丁自行招募,所需钱饷皆由临沂县自筹拨付——而这最后一条,权当报答当年落难时的相助,只不过这税捐早他娘收到了八年后,谁能刮出油算他本事大!

处于多雨季节的济南连续几天都飘着细如牛毛的雨丝,带走城市喧嚣的同时,却又因为快要入伏而显得更加的闷热。由于湿度太大,人在这个时候身上总是黏糊糊的,即便刚洗过的澡,只消一会儿工夫又如被闷在蒸锅里的螃蟹,憋的委实难受,就连呼吸都显得困难起来。

屋内天花板下吊着大开的风扇就这么‘嗡嗡’的转着,在吹出股股热风的同时,又伴随着阵阵‘吱吱呀呀’的声响和微微的晃动,给人以某种随时都会掉下来的错觉。

早上的时候,陈调元在送走李家兄弟后便带着卫兵打道回府,在这个军权大于天的时代,尤其是到了他这个地位,早已不是原先领兵打仗时只需管好手下兵众和负责具体的作战指挥,更多的却是全军及地方上的各种琐碎,尤其驻军与地方上的矛盾、冲突或者各类的匪患等等。

一省之地每天都有太多的此类事情,这年头只要不是接连的重大命案,就算死他个把、几个的又算个屁事,最多发回地方自行处理。说是发回地方自行处理,无苦主的或者灭门的不了了之,就算有苦主的又能怎样,还能去找驻军么?

“有本事自己去找吧,小心连你一块崩了,到时连个伸冤的都没了”地方上也只能吓唬吓唬苦主,不过说到底也确是实情。

你要问案子又该如何办理?说来极为简单,无非先挂起来拖呗,等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成了无头案,最后不了了之。原因无他,试问张帅手下的官儿们又有几个没有个十条八条命案的?说十条八条那都是少的轻的,更有甚者死在其手上几百的也是大有人在,这还只是说亲手杀的。真要秉公处理来个个法办,不用别人他张宗昌头一个就先办了你。

因为此类事情太多太多,如果不是秘书帮着处理或分类,他陈调元就算再有能耐,用上分身大法也得被活活累死。而眼下,却因为接连招待老哥家人并为其多日谋划奔波,案头公文已经堆积得尺厚有余。

陈调元就坐在这些公文的后面,他提起笔来挨项批阅,手边放块湿毛巾,时不时的擦擦因人过中年谢顶而显得发亮的脑门。此时拿的这份卷宗,从被手上的汗湿浸透的边脚页来看,可见这份卷宗已经看了多遍。异常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多年的风风雨雨过来早养成了喜怒于无形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