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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神秘老尼(上)

大清早宫徵和仪静师太吃完素膳,还没等宫徵把碗筷送给妙音妙林,就看见妙真走了进来。

“师父,政协办公室通知今天早上要开常委会,我进城一趟,你需要什么东西不?”

“哦,你要去开会啊,那你去吧,老身老了,没有啥想要的东西,这种事情你就和以往一样,自己做主就行了,不要再来告诉我,我也不愿意你们用这种零碎琐事来烦我。”

“那弟子告退了。”

“去吧,这种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和以往一样。妙真啊,不要以为老身昨晚说了你几句,你就非要事事请示为师,老身真的老了,你们这些事情老身也管不过来,再说你是主持,庵里的大小事务你自己做主就行了。”

妙真见仪静师太这样说,就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内院。

收拾完碗筷,宫徵就走进佛堂,开始一天的功课,一卷鸠摩罗什翻译的《中论》还没诵完,就听仪静师太说道:“心浮气躁,还没等耳根清净就跑去给她主子报信。妙羽,我昨晚是不是不应该告诉她那么多秘密?”

“师父,也许妙真师姐真的就是去开会了,政府的作派有事没事就喜欢开会,坐一屋子人,死气沉沉,消磨时间。”

“她——妙真真的是去开会?一只偷腥的猫。妙真的事我十几年前就发现了,可是我说不出口,也没办法来说。我们都是出家人,修行在每个人自己身上。摊上张天行这种人,我只能说妙真一生遇人不善。也许这就是她妙真的命运吧。”

“师父,会不会是你老想多了?”

仪静师太没有立即回答宫徵的疑问,沉思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妙羽,但愿是为师想多了吧。我也是过来人,如狼似虎的年龄,谁不饿。可是,妙真她要是想着还俗嫁人,这个张天行还真的不可靠。田小波人怎样,你认为他会娶你吗?”

“师父……”

“妙羽,其实昨晚我都揣摩出来了,让你心乱的那个人就是田小波。假如按照妙真的说法,这个人至少心不坏,不像张天行有那么多心眼和肮脏的念头。你还年轻,要是真想还俗就得乘早。不过,二十多年没见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们之间一没婚约,二没婚姻之实,仅凭感情,而且还是学生时代的感情,能维系多久是个未知数?”

“师父,不是这样的。”

“妙羽,不是这样还能是那样,你想要的是‘人面桃花笑春风’?你真傻,感情这东西既然付出就的要回报,没有回报的情感充其量只是单相思。这不是你能玩的,妙真不就是那样。”

“师父,完全不是那样的。”宫徵有些想哭,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哭。

“妙羽,是不是这样那样都不重要,面对自己的真实感情,要勇敢一点,这是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别人。老是一味退缩,最终受伤害的还是自己。”

“师父,弟子二十年前就已经退缩了,我现在只求菩萨保佑他。”

“在菩萨面前可不能说假话,你的每一言每一句菩萨都在听,都在用心听,你不要看菩萨什么话都不说,可是她的心里面像明镜似的,你在说她在听,你在做她在看。不要伤了自己,也不要伤了别人。”

“师父,弟子说的都是真话,是心里话。弟子只祈求菩萨让弟子看看他,看看他二十年后的样子就行了。”

“妙羽啊,你也在孽障之中。你仔细瞧瞧门后那根柱子,上面都有一些啥?为什么张天行他们要对你这么做,你就不想想张天行昨天凭啥要把这个人带到终南庵里面……我想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乱你的心智,让你在防不胜防中自己打败自己。”

宫徵站起身来走到门柱旁边,看见沿着柱子悬下一根细细的电线,一个麦头靠在柱顶石上,不过电线已经被掐断。宫徵大吃一惊,问道:“师父,这是张天行他们干的?”

仪静师太说道:“是的,就在你来庵里第三天,妙真领人进来说要检查一下电线,完事后我就发现了它。在这殿内这东西还有两个,你我的寮房里面也有。老身是老了,可老身的隐私还是有的。外面的那个摄像头你也见过,妙羽,你想过没有,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弟子还真的不知道。”

“与人交往,你一直不设防,用你自己的方式来对抗所有的事情你觉得能行吗?妙羽,尤其是你现在面对的是像张天行妙真这样的人。不过,你也很聪明,没有陷入妙真那样的境地。这也是我观察你两年才发现的。但是我们总得搞清楚这是为什么吧?”

“师父,弟子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心已经死了的人防与不防都是一样。我可以在佛堂里念经,佛经也罢古兰经也罢,随心所致,无求无欲,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吧。”

“不能这样,妙羽。这样是不行的,你这样是放纵坏人。二十年前,为师能做的就是把山门关掉,因为我知道那样做就能把别人阻挡在我的世界以外。后来妙真来了,她心野,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但是她的心太野,为师就打开山门又收了妙音妙林。人多了,事儿也来了,也打扰到我的静修,我只能关闭内院,藏在内院里面,把外面的事情交给妙真她们,还算是过了一段清净的日子。可是,你被人送上来,为师也能感觉到你的无奈,只好把你留在内院。但,这都不能阻挡张天行他们的野心。他们心不甘啊,妙羽,你必须提防他们,打败他们你自己才有机会。这是菩萨教给我的。”

“弟子尽力而为吧。”宫徵终于说了一句让仪静师太宽心的话。但是,到底怎么为,怎么不为,宫徵心里还是没有数:“我不说话就是不给他们机会,这和打仗是一个道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是,这两年我想了很多遍,也假设过很多,和张天行就是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而且,张天行也擅长避实就虚,在这方面善于把自己的真实意图伪装起来,说话经常说一半留一半,要让人去猜他的想法,至今也从来没有说出他想要什么。这个我还真的没办法。”

“妙羽,我也知道你现在拿张天行没办法,因为他没有明说他要什么,你就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是我们要把他先稳住,要先知道他想要什么。妙真的路我们不能走,也不应该走,我们要把自己的心留在值得的人身上。具体怎么做,只有靠你自己琢磨了。老身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这也是我不能告诉妙真她们的故事,也许对你会有启发。”仪静师太说道。

“弟子听师父的。”

“八九十年前,窦炅还是一个小姑娘,作为一个长在深宅大院的千金小姐,她不知道自己今后将面临什么样的生活……”

“窦炅……师父,她是不是就是张天行嘴里的那个老太太。”

“这个为师也给你说不上来,这个世界同名同姓的人海里去了。妙羽,你先听着吧。窦炅不清楚这些,那是因为整个外面的世界也在发生着变化,皇帝没了,但很多人都跑来想要做皇帝,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那个世道是谁也说不准的。城墙上的枪炮似乎在告诉人们,一个新的世界已经降临。作为一个状元府第的女孩子,在这样一个风云突变的年代,窦炅只能按照爷爷的吩咐读四书五经。当然,和大多数的同龄女孩一样,读女儿经也是必须的。不过,窦炅也不是不自由,也不是不幸福,深宅大院并没有阻止新思想新风尚的进入,最让窦炅高兴的是不用和她的姐姐们那样缠足盘头了。但,不幸的事情也很多,譬如家道中落,父亲染毒,母亲病逝。这些都是打小就刻在小窦炅心灵上的伤痕,作为曾经是大清皇帝殿试状元的爷爷也没办法。变,已经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的事情,那是一个城市,一个国家都在发生着变化。最先让窦炅震惊的是其他大院的女孩子能和别的男孩子一起上学了。所以,窦炅也哭着闹着嚷着要去上新学。爷爷最疼爱窦炅,这不仅是因为窦炅从小就没了妈妈,爸爸也不上进,而是因为窦炅是府里唯一的女孩子,用爷爷的话就是府里的‘水’。妙羽,你知道为什么把女人当作水吗,就是那种清澈的,透明的,还能潺潺流动的水。”

“师父,这个话应该来自曹雪芹的《红楼梦》,那里面有一句话就是‘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宫徵说道。

“对,就是来自那本书,《红楼梦》爷爷不认为是一本好书,但他也看,还常对窦炅说这本书就是一个毒瘤,人情世故写的多,吃吃喝喝写的多,家庭琐事写的多,风流韵事写的多,而对社会进步探索少。嗯,他常说的就是这四多一少。后来,我也看过这本书,死气沉沉,缺少侠肝义胆和快意恩仇,男人都不是男人,只是一群提线木偶。”

宫徵更加自信:“师父说的就是她自己,仪静师太就是她嘴里的窦炅。窦炅——又是一个被张天行说准的人。”

“后来,窦炅也上了新学,和许多女孩子一样,读自然做手工,还要读天文地理外文,当然也结识了许多深宅大院之外的人。走出深宅,窦炅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大,也好乱。在她耳边最不愿意听的就是那些女同学嫁人……也不是嫁人不好,而是所嫁之人和她的那些同学有些不相符,她们都不是正经嫁人,什么给府里的老爷公子做小妾,什么给军政大员作填房……隔三差五,这些人还在窦炅的的同学中间在……窦炅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是窦炅没有答应,爷爷也不答应。终于有一天窦炅的爷爷对窦炅说:‘炅儿,爷爷是舍不得你,可是你爸爸已经把屋里的丫鬟仆人都遣散尽了,房子也抵押给别人了,他现在在哪儿爷爷也不知道。你迟早要嫁人,爷爷就给说一房男人,你去过自己的日子吧。’就这样,爷爷把十五岁的窦炅也推出了她熟悉的大院。”仪静师太缓了缓接着说道:“迎接窦炅的是一个她认识的同学,只是平日里和他交往不多,也从来没有说过几句话。当时窦炅就在想,这个人会不会和她的那些女同学所嫁的人一样,是兵痞政癞,或者就是和自己家一样没落的大清望族子弟……窦炅的嫁人之路好漫长,先是坐小轿车,后来坐滑杆,再后来连路都没有,只能骑大马。但是,窦炅的这个同学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讲笑话道传闻,大千世界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终于……最后落脚在这儿,一个名字叫窥秀峰的地方,一个让她思索了八十多年都没弄明白什么啥意思的山上……”

宫徵起身倒了一杯素茶,放在仪静师太面前,说道:“师父,歇一会儿喝口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