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萧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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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三一 风铃默默语

苏泫泫抢先出手自然有着一番女子心思。

哪怕是面对眼前来势汹涌的箭雨,昔年游览山河,遍观奇人异事,看过大漠黄沙孤烟袅袅,也享受过江南水乡柔情款款,苏泫泫不似李萧呵,她曾随着爷爷到塞外碰上烽火连天的战事,在她很小的时候,便被拉在血肉飞溅,星火漫天的沙场上演练习武。所以她出奇意外的没有感觉到沉闷压抑的气氛。

相反,有着一些异于常理的轻松。在这种年代,女子的温柔美丽,温婉动人,宛如一朵娇艳的牡丹花,蕴养自秦淮两岸清澈透亮的湖水,汲取那明媚耀人的日光,将自己水做的身子,花般的容颜,展示给整个偌大的江湖。苏泫泫认为,这无疑是所有芳华女子的根性,然而,你却如风中浮萍,越美丽的女子,越会招来权贵王侯无情冷酷的手指,轻轻一掰,使你寂灭,所谓红颜祸水多薄命,无论你是哪等人家的女子,皇家子弟,天家气焰亦或是贩夫走卒,浣洗素娘,如果不像蔷薇那般含刺怯人,都逃不过被人摆弄的命运。

她很小就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她看似平淡如水,不着痕迹的性子深处,藏着常人不易发觉的倔强。这种倔强,使得她在漫天箭雨中毫不退怯地迈步向前,使得她在生死边缘依然能够浅笑嫣然。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终,这种倔强使得她在李萧呵变相地交给她相当于遗书的木板片子的时候,沉默不语,既不愿将心底想法吐出,也不愿有违性子地被动接受,她觉得能够与身旁那名男子死在一起是一件并不会遗憾的事情。她对李萧呵不理解她的想法有些羞怒,也有些无奈,所以她想抢在李萧呵之前出手,懵懂心思到底希望李萧呵能够从中察觉些不寻常的风情。

更何况,要是一直站在他身后,又怎能让他把目光尽数投放在自己身上呢?

所谓风铃乱僧语。在西汉国祚最后几年,更是铃响觉诸尊,风起乱王心。无论是教后人为之诟病的伪唐时期天阴教的十二名玉白脚踝缠着美奂金铃,婀娜媚人的腰肢细配软剑,红帘软床之上,铃响音落便使股间男人阳神尽失,骨髓枯绝的红粉***,还是初唐之时风过堂前,铃铛摇曳,佛屋之内金刚怒目,禅意绕梁三日,一动一静都带着如龙潜渊的禅音方丈,都彰显着铃铛这一类武器,在大唐江湖的武道进途上,有着不能忽视的地位。

而苏泫泫手中的铃铛,没有十二红粉的***魅意,教人神枯意萎,也没有禅音方丈手中佩戴的知觉铃那般佛法无边,六通彼岸。当苏泫泫身子一跃,手中那个银白色铃铛轻轻缠绕着她右手上下翻飞,当那百来支箭倾射而至的时候,如天地风雨之间的一棵小草,虽渺小但坚韧,铃铛迎面而上,箭雨与苏泫泫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颇有仙人一指,万般莫前的气势。

李萧呵对于苏泫泫抢先出手仅仅只是略微诧异,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既然在他心中今日决定要助苏泫泫逃出生天,那便做好了自己身死道消的准备。在他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借着两人之力冲出眼前围困重重的甲胄士兵,然后自己一人独自留下拖着莫道乱三人,使得苏姑娘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谯明山。

他有些不甘,太和山的一切历历在目,由身及彼,如果师父林淇听到自己死亡的消息,定不知会如何自处,心底从小就被耳熏目染的书生意气,或者说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不羁道义如同文字镌刻在竹简之上,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脊梁骨。他涉世未深,没有江湖中人那种阿谀我诈,两面三刀的算计,脑中对于豪杰任侠那种侠骨丹心,满腔热肠的印象也是模糊不透,他只是觉得想苏姑娘那等容貌绝美,尽倾衷肠的女子不应该由于他的缘故而搭上自己的美好年华,更不应该死在莫道乱那等奸诈狠辣的人手上。

在苏泫泫那银白色铃铛触及箭雨后,李萧呵突然后退一步,将身躯猛地一转,手中铁剑漾出一道近人高的剑罡,朝着莫道乱横劈而去。就在剑罡如鲤鱼跃江而出的时候,四周高大郁壮的林木枝叶被风刮响,充满生机的黑白二色如两条如水蛟龙,卷动着青翠的残叶,龙腾于天,潜于野,两条贯穿整座山脉的巨龙龙头扬起吐息,龙尾拍地扬尘,带着风雷之势,汹涌奔至。

莫道乱眼瞳骤缩,他料不到李萧呵竟然罔顾身前一百多名士兵的袭击,反手就对着自己攻势掠至。眉心处有冷汗急冒,然而那道势状力蛮的剑罡却教山南北道的那道剑意要稍逊几筹,莫道乱稳了稳心神,感知并不是那教人忙于奔命的剑意后,在心底自嘲一笑,那等剑意岂是那小子说用就用的,喉咙内空气被压榨,一阵尖锐干涩的啸声自莫道乱口中迸出,似要宣泄自己的不满,两手一招,莫道乱身侧斜插着的的两柄长戟应声凌空,迎面撞上了两条匍匐前行的巨龙。

赵望与宋起两人也并没有闲着,对于他们二人来说,江湖之上并没有什么单打独斗,你来我往的过招拆招,身材高大魁梧的赵望,神情萎靡气息粗壮的宋起,如此相去甚远的两人在这点上却是不谋而合。他们哪管什么武道境界,哪管什么侠肝义胆,人混迹江湖,不过是酒肉尽享,胯下美女尽乐,他们即便是境界远超别人也不会一对一的灭杀,他们只会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不追究过程,只问结果,唯有活着的人才能够享受一切。在江扬灵心中描绘的江湖中,他们二人毋庸置疑便是那副美丽画卷上的蚜虫,然而正由于这类蚜虫的衬托,倒使得腥风血雨的江湖人情味极浓。

就在莫道乱与李萧呵交手之时。他们一左一右纵身往前,他们也担忧那道山南北道之内至今心有余悸的磅礴剑意。先前不知道是李萧呵与苏泫泫何人之手,如今哪能不明白,那小子背上有两柄剑,自然是剩下的那柄。

赵望一声大喝,声如洪钟,手中长刀托着一条长达数丈的刀罡,在泥土地上拉出如车碾子滚过的触目痕迹,趁着李萧呵换气之际施以偷袭。

宋起在莫道乱两柄长戟撞上那两条庞然大物的时候,竟突然消失在半空中,几个起跃,一双惨白的手伸向李萧呵身后的剑鞘,欲将李萧呵背上的木剑夺去。

然而李萧呵对那道拖出数丈余的刀芒如无物,将铁剑朝后一刺,无数星火迸发,宋起身体被震飞,李萧呵体内气罡霎那混乱,嘴角溢出几缕血丝。

左手食中二指并拢,直立身前,硬生生抵住那迎风而至的刀罡。

强横地承受下赵望那刀白带着的霸道无匹无隙不入的气罡后,李萧呵脸色苍白,一直刻意不动用的左手手心处犹可见骨的伤口再度迸发,剧痛瞬间遍布全身。

“好一个天纵之资,可惜可惜。”莫道乱微嘲的声音自空中飘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