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塞缪尔·亚当斯
作者简介:
塞缪尔·亚当斯(1722—1803),美国革命家、政治家。他积极参加革命活动,是自由之子的创建者之一和领导人,反对食糖条例、反对印花税条例、反对《唐森德税法》,策动波士顿倾茶事件,震惊全美。
两个好朋友奥尔加和卡斯特结伴去登山,却意外遇到暴风雪。幸运的是,他们在山上发现了发电报的小屋,会发电报的奥尔加发了几封求救电报,却杳无音讯。最终,奥尔加因体力不支在饥寒中死去。卡斯特在悲伤中埋葬了朋友的尸体,可奇怪的是,他每天都会发现奥尔加的尸体端坐在发电报的桌边……
这个故事是我听来的,第一次听别人讲时我还在读大学。当时我认为那只流传在我大学所在的阿迪斯达朗山区的民间故事,故事中的两个主人公被暴风雪围困在山上。后来,我对探险故事着了迷,我试图弄清故事的真相,曾问过讲故事的几位旧相识,他们对这个故事有印象,却弄不清楚它的起源。所以这个故事究竟是不是真的,是谁写的,至今我仍一无所获。
汤姆·奥尔加和彼得·卡斯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阿迪斯达朗山脉中心遇上了二十年难遇的暴风雪。他们俩是多年的同学,又是迷恋登山的亲密的朋友,曾经默契配合克服了多次登山突发情况。他们同样满怀信心能克服这次暴风雪,他们顶着风雪在一尺多厚积雪中跋涉,他们已经整整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但是似乎没有看到任何希望。身体健硕的卡斯特年轻一些,搀扶着早已精疲力竭了奥尔加。奥尔加太瘦弱了,体力有些吃不消。
此刻,夜幕慢慢降临。在慢悠悠落下的雪花的掩映下,一条细细的紧绷着的长线映入他的眼帘。“电报线,是电报线!快看,奥尔加,我发现了电报线!”卡斯特满怀希望地疾呼一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我也看见了,是通往哪儿的呢?”奥尔加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撑着虚弱的腰说,“这根电报线通多远?我真的好想睡一觉。”
“不,不,你振作起来!”卡斯特命令道:“去年春天政府测量队不是架起来一条线吗?”
他们居住的村庄通往北克里克镇铁路终点站。“现在我们只要往山上爬就有希望。走吧,我们一定要撑到最后!”
他一边搀扶着同伴一边鼓励他,他们穿过不算太密的丛林,经过半个小时的苦苦挣扎,他们终于来到山顶。不出所料,他们找到了那间电报机小屋。非常走运的是,小屋里仍存有许多木柴。并且还储存有一些干粮。一头野猪被困在屋外的树梢上,发出凄厉的嚎叫。
“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愁没有食物充饥呢,这下我们不至于饿死。”卡斯特一边对野猪说,一边用手枪毫不客气地打死了野猪。可是不太乐观的是,奥尔加非常虚弱,高烧不退,还不停地咳嗽。卡斯特用干木材把火炉生旺,然后将奥尔加安顿在里屋的床上休息。
第二天早晨,经过一夜的休息,奥尔加的病情貌似好了点。奥尔加会发电报,这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奥尔加忍住病痛,坚持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外屋的桌子旁,看看电报机能不能发出信号。
奥尔加发出的第一封电报说他和卡斯特被风雪围困在山上小屋。其中一人已患肺炎,生命岌岌可危。他们已无能为力,只有乞求上帝帮助他们了。北克里克镇电报员收到来自阿迪斯达朗山的呼救电报,觉得自己一定是神智错乱了。尽管电码断断续续,但他能理解其大意。但现在还不能派人营救,因为暴风雪愈加猛烈了。
又过了一天,奥尔加强撑着发出的第二封电报。电报已不像第一封平静,奥尔加说两个人已经快弹尽粮绝,他的病情越来越重,风雪咆哮着似乎要吃人,再不来营救恐怕人们就要替他们俩收尸了。奥尔加已经走不动路了,卡斯特将他背回到里屋的床上。
第四天上午,奥尔加不顾卡斯特的劝阻,趁精神好点时一次又一次慢慢爬到桌子边,坐在发报机前,发出求救电报。但此时电线已被风雪刮断,信息不通了。北克里克镇的电报员再也收不到他们的呼救电报了。
傍晚,卡斯特将昏迷的同伴再次背回到床上,然后出门寻找木柴和食物,再不赶快找到,过不了几天,他们肯定会饿死。回来时他发现奥尔加又坐在桌边,表情平静。
“彼得,”病人虚弱地说,“彼得,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但我有个最后的心愿,彼得。”他用恳求的语气说,“你必须确认我没有呼吸以后才将我埋葬,很可能我只是昏迷过去。”他开始呼吸急促,“千万,彼得,千万不要把我活着就埋葬……”他的声音衰弱下去,如同呓语。
卡斯特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以悲痛的语调,郑重地答应了他最后的要求。卡斯特为了以防万一,决定记日记将他被困的心情和所发生的事记录下来。
那天晚上,就在他用最后一点儿木材炖最后一块野猪肉的时候,奥尔加突然自己站起身来爬到桌旁的座位上,然后咽了气。按照他的遗嘱,卡斯特仔细检查了他的呼吸和脉搏之后,确定他确已死亡。他用铁锹好不容易在屋外积雪中挖了一个大坑,将同伴的尸体埋入坑内,作了祷告后,用积雪埋葬了尸体。那天夜里,他做了许多关于尸体的噩梦。中途被噩梦吓醒了一次,他感到沁入骨髓的寒冷,他觉得可能是由于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所致。
早晨,他起床后走到外屋,准备在火炉里添加木柴,却发现奥尔加一动不动地端坐桌边,表情平静,目光凝视着电报机。
卡斯特心里充满恐惧,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有立刻重新埋葬尸体,而是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冒着暴风雪寻找维持生存的食物。夜幕降临时,他竭尽全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重新在那个坑中用积雪埋葬了奥尔加的尸体。他的旅行包内仅存有半瓶伏特加,他把酒都喝完了才躺下睡觉了。
早上醒来,他凭借自己还算强壮的身体和坚强的毅力才能驱使自己到外屋去继续寻找食物。他打开通往外屋的门,他的全身战栗不已。
奥尔加如同昨日那样端坐在桌边。
他在树林里踉跄地搜寻了一天,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必须保持精神正常,直到最后。”卡斯特在日记中写道,“他如果再回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也许是我看花眼了吧,也许只是我的幻觉,奥尔加已经死了,绝不可能自己从坑里爬出来,坐到桌边。他努力说服自己,让自己镇静下来。他返回到那间小屋,平静地推开了大门。
屋里,奥尔加依然端坐在桌旁。
当他第三次埋了奥尔加的尸体后,那天晚上他实在没有勇气去睡觉。他坐在奥尔加经常坐过的空位子对面的座位上,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入睡。但他终于敌不过睡意,眼皮终于耷拉下来。
半夜他被冻醒了。在窗外茫茫白雪折射的黯淡光线下,他发现奥尔加又坐在他的座位上,眼睛盯着桌上的电报机。
“上帝,快来救救我吧!”卡斯特在日记中绝望地写道。这是他在日记中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暴风雪过后,一支由北克里克镇电报员,两名登山救险员和一名医生组成的营救小分队迈着沉重的步子穿过丛林,终于找到了小屋。那儿寂静无声,毫无生命的迹象,烟囱没有冒烟。屋外有一个大大的坑,坑通往小屋门口有许多深深浅浅的脚印。电报员推开了门,屋内冷气逼人,阴森森的。
桌子两边坐着两个死人。两具尸体的脑袋都中了一枪。奥尔加支靠着端坐在椅子上,睁着双眼,表情平静。卡斯特向前倾倒在桌子上中。从脑袋中流出来的血迹已经冻成冰了。手枪放在他的右手边。
“真是可怜!”一名救险员说。“为了活命谋杀同伴,然后自杀!”
“这儿没有谋杀。”医生检查了两具尸体后说。他指着奥尔加的前额说,“这里没有血迹。说明被枪打时他就已经死了,而且很可能他已经冻成冰了。”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了解状况。电报员捡起了卡斯特的日记本,并把它交给了医生。医生翻看了日记本后又去室外查看那串雪中的脚印。他返回坐在桌边撑着脑袋,沉思片刻。最后他向伙伴们宣布:“朋友们,我要求宣誓保守秘密,不要泄露。为了死者和死者家属的利益,我是一位验尸官,我正式宣布:奥尔加和卡斯特死于寒冷和饥饿。大家了解吗?”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过了一会儿,正当他们准备起身返回时,来自北克里克镇的电报员十分不安地说:“如果我能明白两位死者真正的死因,或许我不会害怕了。”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从这本日记里,我好像能够解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只是猜测。奥尔加因为身体虚弱,最后死于肺炎。在临死前交代卡斯特一定要确认他断气后才能将他埋了。卡斯特将他埋了后,为什么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奥尔加的尸体坐在桌面呢。我觉得很可能卡斯特患上了梦游症,或许是因为奥尔加的话让他印象深刻。潜意识告诉他,或者他太过寂寞,晚上他又把奥尔加挖出来,安坐在桌边。但是最后他以为奥尔加的尸体复活,在绝望恐惧中,他用枪打了奥尔加的尸体一枪,然后又开枪打死了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两枪的原因。
“在第二次埋葬尸体之后,卡斯特还算清醒,提醒自己不能失去理智。但是梦游的力量强过他的意志力。当他再次睡着后,又在梦游中挖出了尸体。最终由于恐惧紧张,以致精神崩溃,最后自杀。”
救援小分队销毁了卡斯特的日记,将两具尸体最终安葬在山下的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