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人故事之游魂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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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有所谓

他,是我在空洞里遇到的第一个特别的人。不,是鬼。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感受得到风吗,那你看的到风吗。”

我望向这个有点英俊很年轻的男子。他的眼睛,有一种特别的气质。眼底里有很明亮的一道光,但这道光在通过瞳孔散发的过程中又被刻意隐藏。又想隐藏,又想被人看见的……到底,是什么呢。

“先生,我的世界里没有风。而且,从现在开始,你也将没有风的世界里呆上一阵子。”我抿了一口咖啡。

“死亡比想象的平静的多。”他望向天空的脸转向了我。

不到20的面孔,竟然能说出这么与年龄不符的话。他的死,让我并不意外。

“坐吧。说来听听。”我只轻瞥了他一眼,便眺向远方。

“想听什么。”他同样眺向远方。

“你是怎么死的。”

“和你一样。”他把手臂伸向我,但并没有看我。

“呵,那你要等很久才能去奈何桥啊。”我将他的手臂推回。然后低头看了自己的右手腕。都那么久了,虽然它已经不再鲜血淋漓,但稍向后弯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血管,只是不再鲜红,也不再伴随心脏而跳动。

“去不去奈何都无所谓。”他垂下了眼眸。

“真的?”我将脸转向他。

“……”

“假的。”良久,“假的,假的!”

他紧皱眉头,垂下眼眸,双唇颤抖着,而手却紧紧地攥着拳。手腕上那道新鲜的伤口滴着血。

但我真正看到的,却是他眼里那道明朗的光。不再被遮挡和隐藏。

“呵,有所谓,对吧。”我伸手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我好像知道了是什么,让你绝望。“

“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了,那些凡夫俗子。他们什么都不懂。”

“但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我望向他。

“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反倒是我,总是做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所以才会显得和世界格格不入。”

“但是,你看起来生前并没有被排斥。”

“当然,因为怕被讨厌,被排斥,所以常常隐藏自己的想法,”他苦笑:“然后,他们就变得变本加厉,不懂得尊重。”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倾听。

“第一次,我说无所谓的时候,是我知道那些东西他们很想得到,而那时,他们还懂得这是我的礼让,心存感恩。第二次,我说无所谓的时候,是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个人想法而破坏彼此的或深或浅情谊,但他们却真的以为我是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人。而第三次,我说无所谓的时候,是我不得不说的时候,因为,如果我突然变得有所谓,他们就会觉得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错,是我变得奇怪。”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你知道那种,你把很重要的心情或者事情告诉身边的人,他们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的感受么?你懂的那种,你把自己心爱的作品展示到别人面前,他们一脸’普普通通‘的感受吗?你明白那种,你把内心的话告诉别人时,他们只回一句’这B装的‘,你明白那种心情吗?”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那种心情。

“我当然懂,她们拿你认为最刺耳的声音调侃你,还一副乐呵呵的表情,你只能装笑脸表现的无所谓。可实际上,真的是很想拿一把杀猪刀把她们宰了。”说完这些,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愤怒了。

“那种心情,就好像是,你被包在一个像蛹一样的外壳里。表面上平淡无常,但其实,没有人知道你在里面的垂死挣扎,就像没人关心你到底在想什么一样。”

我惊异于他准确的形容。

“我常常会兼顾他人的感受,但他们却对我简单对待。这让我很累,而且让我觉得不公平。就好像,你用心爱的钻石换回了一颗你并不觉得惊喜和中意的石头。”他的眼里有越来越多的失望。

“但其实,你并不在意自己收到的是不是石头,你只是想得到一份同样经过认真准备后的礼物。因为你在为别人准备礼物的时候满心幸福,而你也同样想感受一下收到那种礼物的幸福感。哪怕只是一张很丑的贺卡。”我试着理解他。

“可是,一次都没有。“他低下了头。“与其是那样,还不如从开始就没有期待。”

“然后,你就真的没有期待了。后来,我们就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我握住了他的手。

“对。”

“你觉得,那个世界,没有人理解你。甚至是你的密友,你最亲的人。”我微笑的望向他。

“……”他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但你并不选择责备他们。其实是因为你知道,是你自己的要求太高。你知道,并不是你能懂的道理其他人就都明白,你也不想把这些东西强加给他们,但你仍对他们有所期待。可也许,他们就是这么俗不可耐。”

在这一刻,我突然心生同情。

“没错,你思想过人。从你可以平淡的面对死亡,我就可以看出来。可是,人啊,本来就是个普通又孤独的个体。你不能奢求每个人都能像你理解别人一样理解你啊,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如果真的有心灵感应,那人类要语言干嘛?”

他将头转向我,双唇微张,一脸惊愕。好像是,突然明白了。

“你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我知道,你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诉求,只是你比他们更爱分享和奉献,你为能够给别人带来幸福而感到快乐。但这并不代表你不可以有自己的悲伤,感悟和需要。”

“下一辈子,像一个凡人一样吧,把你的感悟说给自己和懂的人听,但把你的需求告诉所有人。别再被误会了。”我起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个,凡人,吗。”他抬头,望向我。

“嗯。”我摸摸他的头。

“你在这呆了多久?”

当他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把那些痛苦的情绪都放下了。

“很久了。这里也总是同一番景致”我回答。

“那,你是不是好久没看过冬天了。”

他这么一问,让我不由地顿了一下。然后陷入到混沌的时间里。

“是啊,很久了。但,为什么是冬天。”

“因为,冬天是白色的。我最喜欢冬天。”

“是啊,冬天是白色的……”

“鬼小姐,谢谢你的建议。现在,我要排队去做凡夫俗子了。希望,我们还能见面。下一世。”

“嗯,不送。”

听到这,可能,你们之中有人会觉得这个先生就是作死。可是,你们不懂。一个20岁不到的人,就能把别人用一辈子才领悟到的道理全都内化,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痛苦。

他也懂得自己的不同。只是20岁的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不同。他希望自己所能理解的也能被别人理解。可是,那不可能……所以他把自己刻意隐藏,但又不想彻底隐藏。后来,他在这种挣扎中感到疲惫,后来的故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我叫他,雪先生。

因为他就像白白的雪,表面上没什么,你踩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但如果有一道光,那雪就会发出刺眼的光芒。而雪的白色,其实包含着彩色的光辉。又不同于黑色,黑色虽然包含着任何颜色,但却将它们严严实实的隐藏。

我,就是黑色。

三年后,白无常先生给我带来了一个雪景的水晶球。说是雪先生过奈何桥之前要求转交的。

直到现在……我的小屋里都还有一小颗,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