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借尸还魂
俗话讲:江山好改本性难移。黄八子外表奸猾诡诈,实则胆小怕事。回监号后忧心忡忡,茶饭不进反应强烈,这一切在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夜里躺在床铺上强似睡着,午夜零时以后一直转辗难眠,偶尔发出长吁短叹。清晨被叫醒起床,两眼布满血丝痴呆呆的,拿过刷牙杯和毛巾洗漱,站立姿势显得十分吃力沉重。
同监号小青年周旭刚满二十岁,近前见他双腿微微发颤,同情的低声问:“黄叔、你脸色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
黄八子容貌比起外边苍老许多,此时强提精神应道:“没啥事”就闭口不谈。其实从昨天回号里到现在,他心如翻江倒海片刻未曾平静过。反复回忆思考着:难道警方真找到逃跑的司机?天恁黑他又是如何看见我伸手推的?左思右想醒悟到:可能是从灯光散射倒车镜中。如果真的找到、那司机为推卸责任,肯定咬着推人之事不放。警方获知绝不会善罢干休,深究下去会越闹越大,可现在若承认是开玩笑只怕为时已迟,倒不如开始就顺着警察提问先认下来,也许事情还有回旋余地。自己实在精明过头成愚钝和白痴。黄八子想的太投入放好刷牙杯后,合拳分成单手朝自己脸上甩两巴掌,名副其实应了巴子称号。放风场站的同号先都有些惊异,但很快明白此举含义,悔恨过往于此地是常见的心态,应号里那句话:进来其实都不傻,是龙也得先盘着。
周旭走近问:“没事吧黄叔?”听到很平常的问候,黄八子干涩泛红的眼角不禁涌出两滴泪珠,他立即用肩上搭的毛巾拭去。尽量平复语气答:“真没事,只是有点想家。”
早饭时黄八子勉强喝碗稀粥吃半截馒头,剩的半拉递给旁边的周旭,惨戚戚的下意识说:“你年轻多吃点还能长个子,黄叔吃的再多也都糟蹋了。”
周旭没推让接过馒头,看着黄八子眼中不常见的真情流露,不太习惯的问道:“你跟前几个孩子?”
黄八子眼中又滚出大滴泪珠,他抬手抹去惨兮兮说:“黄叔生就没福气,就一个儿子比你大些,常年也不在家。”
周旭接问:“在外边忙些啥?”
黄八子放下碗说:“乡里娃还能干啥?去外地给人打工,累死累活也没见挣回几个钱。”
周旭仰着脸颇有同感说:“我也是在室内装修时候,发现东家是当官的,镶金裹银花天酒地眼热,心里不味才做内应联络人,想方配门钥匙合伙偷了他家。”
两人拉呱着黄八子声调放低下来,想很长时间才开腔说:“听说判你三下、上诉后改判缓刑快出去了?”
周旭点点头迟疑回答:“同案是亲戚没人对着咬,难料那当官的上诉不?开始他把被盗四十万现金说成四万,谁知到最后改口不?不过有啥事你尽管说,早晚出去能帮上忙我绝不含糊。”
黄八子再三犹豫着说:“咱叔侄俩成忘年交也是缘分,不瞒你说黄叔这次怕是出不去了。你要出去受劳去我家给他们说清楚,我这回也是想富贵想急了才替人家惹的事。教我儿子要学会受穷不要招惹是非,忍得一时之气免去百日之忧,千万不要学我,现在品透理已经晚了,下辈子从新做人吧。”
周旭困惑不解得问:“咋!事还不小哩?你不是说得罪人被冤枉才进来的?”
思及太甚物极必反,此时的黄八子已将生死顾虑放下,情绪似乎平息些,直言不讳回答:“唉!谁不想长活阳世,只怕这个坎是迈不过去了。”说话不及又两颗大滴泪珠滚落下来,与前几日佯装镇定的拿捏相比倒自然许多。
监号里进出程序严格,可每天因为审讯、开庭、管教谈话、打扫卫生、诊病等事由,人员出入也是常规活动。黄八子谈话内容很快被专案组获悉,突破性审讯很快进行。结果是他改口供述案发当晚,确实与张玉献酒后同行,因开玩笑过分失手推倒撞的车。他受惊酒醒,怕事不敢担责逃跑。被固定在座位上看似如实交代中,他用带拷双手砸向自己脸面,以示忏悔痛心之意,由于被及时制止,仅受轻伤并予训示。
朱局长听完崔辉等人汇报,又仔细观看研究视频图像,认真分析判断说:“全面对张玉献命案多个细节研判,加害动机绝非开玩笑过分如此简单。”在座均表示认识相同。
崔辉补充看法说:“至少他逃离现场时,自述已经酒醒又不予施救,明显暴露其主观上存在伤害故意性。”
徐金峰指出:“他多处难于自圆其说的矛盾点,自身更能说明案件的真实本质。”
宋明话少直观描述:“本想他直接都吐了,谁知又拐个弯咽下半截,这货也真算是个难缠对手。”丁林依然重复提出:“可他杀人动机究竟是什么?”陈大勇形容说:“黄八子由硬磨转为软抗,就像挤牙膏样挤一下出一点,不挤不出、挤出来就变形。”
最后朱局长强调说:“要增大挤压力度,只有加强调查取证工作,要抓紧时机不怕辛苦再接再励,争取彻底突破全案。”
张玉献儿子张朋独自骑着摩托,急匆匆赶到公安局门口****处,提出要求面见朱局长。连姓名都说不清、为啥事也不讲,门卫多问几句就犯急,嚷的声音大惊动****处长,发现是前天上访熟人,处长心里有数立即通报,朱局长亲自驾车从看守所赶回,亲热的让进办公室面谈。
张朋喝口水放下杯,从随带塑料袋里拿出个老式笔记本说:“我按领导吩咐,留心在村里和宅院打听查找,在我父亲睡的床底下,长期搁置的工具箱里发现个旧本子,上边主要记着近年借支钱款、实物的流水账,有两页像是说交通事故赔偿,好像还有人吓他。看不明白感觉邪乎,但以我父亲习性,没事是不会乱写字的。”
朱局长接过笔记本笑着问:“没有让别人帮着看看?”张朋立即说:“没有,我按你交代发现情况直接带来找你。”
朱局长翻到写字页面,大致看下关切的说:“你做得对,笔记本先放这里,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母亲免得她再伤心。写的话究竟有啥作用?我安排人慢慢研究后再说。”
张朋激动的说:“中、就按领导说的办,要是对查案有用别忘告诉我。我要到父亲坟上烧纸告慰在天之灵,儿子帮他报仇了。”
朱局长点点头肯定的说:“一定会告诉你,咱们共同查明真相。”说着从衣服口袋掏出几张汽油票,和蔼的说:“给你摩托车加点油,来回跑着方便,有情况随时找我。”
张朋先是推脱不收,后见朱局长执意要给,就接过看看不好意思的说:“谢谢领导,这够我加几回了。”朱局长叮嘱说:“路上骑慢些,注意安全。”
张朋骑摩托走出几里地,心里头还觉得热乎乎的。能为查破父亲命案做点事很欣慰,另外感觉踏实的是公安里边还是好人多呀!真给老百姓办实事的大官也有,朱局长就算是大官吧。摩托颠簸打断他的思路,回过神放开速度骑行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