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对了!"林南随又指了桌子上放着的那件红包裹说道:"杨开,这是那多古吉上门来谢你的礼物,人家是奔你来的,你不在家,我们也未打开来看。现在看看罢,是个什么稀罕玩意。瞧那王老板对多古吉敬重的样子,这个人也是个有来历的,不以金银谢你,偏要送了件东西来,也必是件贵重的了。"
"治病救人,医家本份,那个多古吉何又来谢我。实在多此一举"杨开摇头道。那多古吉寻上门来谢他医病之恩,倒也令杨开颇感意外。
林芳道:"我们也是不想收下,可是那多古吉执意要送的,说是一定要结交下你这个恩人朋友。本是要亲自送与你,当面言谢,却寻你不着,候了好一会,他们因有事,这便放下东西去了。"
林南道:"他的病情当时甚为急险,被你一药去了,当是救下了他的性命,这才上门来谢你的。盛情难却,也是那多古吉的一番诚意。主要是你当时不在家,人家又专门奔你来的,我们为你做不了主的。当时那王老板也暗里朝我使眼色,意思是叫我们收下,想必那多古吉也是个有钱的主。"
说话间,林南上前代杨开解开了那件红布包裹,里面却是一件精致的长形木盒。去了木盒的盖子,里面竟然放着一整块的新鲜的桦树皮。树皮内又裹有苔藓之物。
"这是什么玩意?"林南眉头皱了一下,待他将那块桦树皮分开来看时,不由惊呼了一声道:"野生山参!"
此时杨开与林芳、杨文都围上来观看。见那上下两块树皮中并以部分苔藓包裹着的东西竟然是一支刚出土不久的皱纹密布的老山参。浆汁饱满,长须缠绕,似成人形。裹于新鲜的树皮苔藓之中是防止其散失水分。
"乘乘!竟然是一支刚出土的野生山参,看来是刚从关东运进关内的。瞧个头六七两重是有的。七两为参,八两为宝!"林南惊叹道。
"山参啊!"杨开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野生山参,啧啧称奇不已。
"六哥,那多古吉怎么送来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林芳惊讶道。
林南道:"那多古吉是关东女真人,此番是随了与他部落中有生意往来的王老板一同来的。说是久慕中原风土人情,要来关内走上一番。同时也为其部落采购些急需的货物。关东人参闻名天下,尤其是以野生的山参为最。山参在咱们瞧着这稀奇,听说在关东遍地皆是的,在自家的园子里都能顺手挖支来。所以对多古吉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拣支大些的送了过来,以谢杨开救他性命之恩。"
"六哥,这要值多少银子啊?"林芳问道。
林南道:"在咱莒县,随随便便就能卖上几百两银子去,若是拿到济南府,遇上那正用得着的富贵人家,千八两的银子也容易出手的。况且这是支刚出土不久的老参,效果尤著,可遇不可求。价钱又另当别论了。怪不得那王老板一个劲地朝我使眼色让我们收下,他知道这是个值钱的物。这是杨开以自己的本事换来的一场小富贵呢!"那林南做生意多年,见多识广,也自能估算个差不多。
林芳和杨文听了,俱是欢喜。
杨开道:"人参为药,大补元气,回阳救逆,更是能补脾益肺,生津止渴,安神增智,本草列为上品。这般好药平时难遇的,若是拿了去换银子花,也是可惜了呢!"
林南、林芳、杨文三人听了,不由得相视愧然。
"好开儿!"林芳感慨道:"难得你有这般医者之心,总想着医药上的事。在你面前,我们三个大人倒显得俗极了呢。即是那多古吉送于你的,你自家说了算。对了……"
林芳猛然想起一事,立时惊喜道:"杨家传世奇药续命丹就是以野生山参为主药的,并且以出土的鲜参为佳。开儿有此际遇,也是那多古吉的成全,我们且制作一些续命丹罢,此药方中它药易备,唯上等的野生山参难寻,也是要有那个财力方能制作得。况且这是支鲜参,若不定形制干,也保存不了太多的时日。今得此机会,当不能错失了。日后舍此药救人于危急,全人于性命,实为功德之事。"
"娘说得是呢!"杨开那边拍手叫好。杨文也自点头称是。
林南笑道:"你们家的事你们自己说了算。"
在之后的几天里,林芳备齐了制作续命丹的药物,而后将那支新鲜的老山参捣烂成泥,合以它药为丸,朱砂为衣。再以蜂蜡为壳,密封药丸于其中,这样可防水及霉变,利于长久保存。那支山参合以它药也仅制成了五十余丸续命丹,被林芳收藏家中,以备急需。
且说王成顺在仲秋节那天正好去外县走亲戚去了,未能被王锦的家人王和请了去为那多古吉医病。回来后听说了此事,又向杨开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对杨开此举,也自赞叹有加。只是心中暗讨道:"我若在家,此事也由不得你出了头去。"转而又思道:"我若果真在家,遇以那般危重之症,可是敢应吗……?"
多古吉酬谢杨开一支人参之事,外人不知,杨开、杨文、林芳、林南也未向外人道得。否则令这王成顺知道了还有这般好处来,私下里不知要悔过几回了。
经此一事,杨开自在当地名扬了一回。
且说这天下午,杨开帮王民在院子里侍弄了会药材。有人来请王成顺叔侄去吃酒。王成顺便放了杨开的假,令他先行回家。但凡有本事的人,莫论本事大小,总有用得着的地方,也自有酒食来享。
待杨开回到家里一进门,发现院子里站着一名精壮的中年汉子。雄伟身材,粗眉大眼,全身上下透发着一股威武之气。此时见到杨开进来,面色一喜,笑呵呵地望着他。
杨开见家里来了陌生人,不知是谁,便想跑去找母亲问个明白。着急之下,步子便乱了,后脚踩到了前脚,一个跌扑,向前倒去。
就在此时,忽见眼前人影一闪,那个距离自己还有几丈外的中年汉子也不知怎么瞬间就已经到了身侧,右手二指一伸,便将脸部险些扑至地面上的杨开颈后的衣领扣住,若小鸡般轻轻拎了起来,笑道:"是杨开罢,你跑什么,还怕舅舅吃了你吗!"随后将杨开放在了地上。又说了句:"十几年不见,果是长得一表人才!"
"舅舅?"杨开闻之一怔。这个舅舅怎么没有见过面呢?六个舅舅中不曾见面的只有那个四海为家、游侠般的三舅林成了。虽是二人曾见过一面,不过杨开那时还不及半岁,哪里会记得。
"你是三舅!"杨开随即恍然大悟,惊喜道。
那林成点头笑道:"好外甥!你竟还能辨得我来!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十余年岁月变幻,林成当年之英俊,已是换做了今日之英武。
林芳这时从屋子中走出,见了院子里的情形,笑道:"三哥果是候到开儿回来了,一见面就显摆了一下身手。茶水好了,还是堂上用茶罢。"
"娘!三舅好是厉害啊!"杨开此时无比钦佩地说道。
林成笑道:"想学成舅舅这般本事吗!"
林芳摇头笑道:"三哥,莫要教开儿再成一个"武痴"罢。咱们家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林成闻之一笑,拉了杨开的手,进入堂中落了座。桌子上林芳已是备好了茶水。
林芳让了茶于林成,说道:"三哥自上次离家,竟然又自十几年未归,你们这些走惯江湖的,从来就不曾掂记着还有个家。"
林成笑道:"家中父母有你和二哥、六弟照顾着,我也是放心了。只是有劳你们在父母面前尽孝了。"说完,倒是一声感慨。
"这些年三哥都去了哪里?"林芳问道。
林成道:"走峨眉、游武当、上少林,拜访各路高手,切磋一下技艺罢了。"
"对了七妹!"林成这时拍了拍坐在旁边的杨开头部,笑道:"开儿这孩子资质不错,骨质比当年我见他时愈发长得清秀,是个习武的好料,且令我收了他罢。五六年内,还你一个武林高手来。"
林芳听了,忙摇头道:"三哥,你收起这个心思罢。你们这些习武之人,都是练狂了性子的,气盛之下,免不得要与人动上拳脚。刀枪不长眼,伤了碰了的,可就不好了。"
林成道:"武术之道,强身健体罢了,也是一种防身之术,并不是那般逞强好胜的本事。适才听你说,开儿在习医罢,身上多一种技艺也无不可,艺多不压人吗。"
"我可和你说明白了三哥。"林芳认真地说道:"我只想让开儿日后过上个安生的日子,经不得你们那般江湖风雨。以前还有个游方的野道士唤作玄真子的,竟然要带了开儿去出家修道。也不想着人家做父母的感受,竟顾着自家的性子了。"
"玄真子!?"林成听了,微讶道:"江湖上没听说有这个人物的,当是一位方外之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