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雾都孤儿 远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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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尊严与职业无关(1)

我亲爱的皮普:

葛奇里先生让我写一封信送给你,告诉你他要去伦敦一次,与沃甫赛先生一起。假如你同意他去看你,他是非常高兴的。下个星期二早上九点,他去巴纳德旅店。如果你不想他去看你,也一定要留个条子在旅店。你那可怜的姐姐还是原来的样子,与你离开时一样没有好转。每日晚上的时候我们都会在厨房谈起你,猜你在那时说些什么,又会在做些什么。你如果觉得我们这样有点过分,也请你看在往日老朋友的面子上原谅我们。我的皮普先生,不再多说什么了。一直感谢着你、热爱着你的老仆人毕蒂他请一定我特别写上“真开心呀”这几个文字。他说你一看到这几个文字就一定会明白要表达的意思。我盼望,也从没怀疑,虽然你现在已经是一个上等的人,但是也一定会高兴见他的,因为他知道你一直有一颗善良的心,而他呢又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我已经把信上的所有的话都读给他听了,但是只有最后一个短句没有。他让我把“真开心啊”这几个文字再读一遍。

当我接到邮局送来的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星期一的早上了,第二天就是约定的见面时间了。乔的到来让我的情感万分波动,在此我要从良心上认真的忏悔我自己。

我和乔之间虽然在情感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对于他的到来,我心里仍然感觉相当不快。不但如此,我心里还感觉七上八下、羞赧万分。我们两个人的地位是这样的不一样,如果用金钱可以让他不来这,我愿意给他钱。不过稍微让我安心的是他到的巴纳德旅店,而没有去汉莫史密斯,当然也就没有可能遇到本特莱·德鲁莫尔。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他看到赫伯特或者是他父亲,由于我对他们两个人都很是尊敬,但是一想起会让德鲁莫尔看到,我心中的感情就遭到残忍的伤害,因为我是如此的藐视他。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往往为了躲避最藐视的那个人,而犯了最恶劣的罪。

我早已经开始装饰自己的几间房子,而且是用非常不必要以及非常不恰当的方法去装饰它,更何况它们是巴纳德旅店中的房间呢,实在是要花非常多的金钱。现在这几个房间已经和我刚来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我很荣幸,居然能在附近的一家家具店里赊账,而且项目已经占了好几页。我对自己的生活要求已经越来越高了,就在几天前还雇了一个仆人,命令他穿上一双高筒靴。虽然说是个仆人,但是我却不得不去承认,自打雇佣他之后,我反倒受了他的约束和欺压。他简直成了一个怪物,原来他只是我洗衣妇家的废东西,我却雇他,让他穿上了蓝色的外套、黄色的背心、白色的领结、奶油色的漂亮马裤,并穿上了前面提到过的高统靴子,每一天还要为他找一些活儿来干,给他很多东西去吃。他就像幽灵一样地缠着我,每天要我答应他的这两个非常可怕和讨厌的貌似合理的要求。

我已经让这个讨债幽灵在星期二的上午八点站在大厅里面值班(这大厅只有两英尺见方那么大,因为铺地毯时有记录在册里,所以我现在还记得)。赫伯特他提出了几样好吃的早点,认为乔一定会喜欢这些好东西。我对他表示由衷地感谢,是因为他又表示了关心,又想得非常周到,不过我在心里还是有些气愤和怀疑的,认为如果乔是来看望他的,他一定不会这样的活泼主动。

总之吧,我在星期一的晚上就已经来到了城里,准备次日接乔。我一大早就起床,把卧室以及早餐餐桌安置得富丽堂皇。只可惜啊天公却不作美,一清早就下起了细雨,即使上帝派天使来也遮不住巴纳德旅店当时的情景:窗的外面流着眼泪,而泪水是乌黑色的,就好像是扫烟囱的巨人在流泪一样的糟糕。

距离约定的见面时间愈来愈近,其实我早想逃离了,但是无奈按照既定的规定,那个前面提到的讨债鬼此时正守在大厅里。没多久我就听到乔上楼时的声音,是那笨手笨脚上楼的沉重脚步声,只要一听便知道是他,由于他出门穿的靴子太大了,并且每当爬一层楼他就把这一层客人的姓名给读出来。到最后,他很快来到我这间房的门口。听到他用自己的手摸摸写在门框上的名字,之后又非常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呼吸声,这声音就是从钥匙眼儿里传来的。紧接着,他在门上轻敲一下,而就在这个时候佩勃(我给那个仆人起的一个临时名字)通报说:“葛奇里先生来了!”此时他在门口的擦鞋垫上擦个没完没了,再这样下去我得把他拉进来才行;而这个时候他却进屋来了。

“你好吗,亲爱的乔?”

“皮普先生,你还好吗?”

他的那张诚实善良的面孔非常的光彩照人,他把帽子轻松地丢在了我们两个人中间的地板之上,紧握我的双手,来回地晃悠着,完全把我当做一台抽水机。

“乔,我见到了你可真兴奋啊。快把你的帽子给我。”

然而乔用两只手轻轻地把帽子从地上捡起来,就像捧着一窝鸟蛋似的,不愿意让这笔财富离开他。他一直捧着他的帽子站在那里和我说话,场面极其尴尬。

“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乔说,“你现在胖了,更像上等人了。”乔想了一会儿又说出下面的一句话:“我非常肯定你已经成为国王和国家的光荣了。”

“乔,你看上去也非常不错。”

“托上帝的福,”乔说,“我倒也不错。你的姐还是与原来一样,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坏。而毕蒂一直身体很健康,干活也非常敏捷。除了沃甫赛以外,所有的亲朋好友也都还是老样子。沃甫赛的运气不怎么样。”

在谈话的所有时间他都很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珍贵的“一窝鸟蛋”,眼睛在房间周围看来看去,在我睡衣的图上看来看去。

“他运气不好,我的乔?”

“哦,是,”乔说着说着,把声音放小,“他离开了教堂,已经去演戏了,并且正是由于演戏才把他带到伦敦来的,才与我是同行。”他说道,这时候乔用左边的胳膊夹住他那只珍贵的鸟窝,把右手伸到了里面,就像在摸里面的鸟蛋一样,“把这个给你看一看,不知道你介意吗?”

我接过了乔递过来的东西,一看是伦敦大都会里面的一家小戏馆里揉皱了的一张戏报,戏报上说这个戏馆在本周由“著名的地方演员(其名声可以和古罗马著名的喜剧演员罗西乌相媲美)登台演出,演的是我国诗坛之最——莎士比亚最伟大的悲剧,演技高超,在当地曾引起相当大的轰动”。

“乔,你看过他演出吗?”我问。

“我看过。”乔强调说。

“真的引起过非常大的轰动吗?”

“嗯,”乔说,“是这样的,的确丢了许多的橘子皮,特别是他看到鬼的那一场戏。尊敬的先生,如果是你自己,不妨去想想看,当他正和鬼交往的时候,你却用‘阿门’来打断人家的交往,这怎么让人安心地演好戏呢?虽然他有过不幸的曾经,在教堂里面做过事情,”乔在这个时候放低了他的声音,用一种非常动情的语调说,“但是你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和他捣乱啊。我要表达的意思是,假如一个人连自己的父亲的魂魄都不去关注了,又能去关心谁呢,亲爱的先生,你说是不是?再者说,他戴的那顶丧帽太小,所以插上黑羽毛之后很容易就掉下来了,可是他却稳当地戴在他的头上。”

乔的脸上突然现出见鬼似的神情,我一看便知道是赫伯特回到了房里,就给他们做了彼此的介绍。赫伯特把手缓慢伸过来,而乔却突然把手缩了回去,而且捧着他的“破鸟窝”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