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向前一会儿,三人俱都停住了脚步,不是他们不愿向前行,而是前方已没了路。
云清疑道:“死路?莫非刚才我们错过了什么吗?”
宿冬尘望了望四周道:“此处可能有什么机关或是暗门,细心查探看看。”
云清首先拿起一块石子朝石壁打去,石壁毫无动静,云清才放心前去探查,火炬在石壁上来回照耀,并无发现任何接缝、暗门或者机关,这石壁平整得像是与两边的石墙连接在一起似的。云清遍寻不着,只能回头看着宿冬尘。
宿冬尘皱起眉头,细细回想前面的种种机关,并不曾记得有遗漏的暗门,难道他们真的走到了尽头?难道宝物已遭人先行下手?然而任何一间密道,只要不是洞穴,肯定都有相通的出入口,却不知这出口在何处。
宿冬尘仍在沉思,计天奇却懦懦说道:“宿叔叔,云哥哥,天花版上写的是什么?”
宿云二人猛地抬头,仔仔细细看着天花板,却看不见计天奇说的天花板上有什么字。宿冬尘认真地问道:“天奇,上面并没有字,你真的看见什么了吗?”
计天奇原先老早就看见天花板上那行字,只是害怕被骂而不再言语,直到宿云二人皆无头绪时,才出声提示,宿冬尘如此一问,计天奇只想自己又错了,才低着嗓子道:“我……我错了,我不该多嘴的。”
云清皱起眉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们正着急呢。”
计天奇心里感到委屈,嘀咕道:“真的有字……”
宿冬尘皱了皱眉头,再次朝上头望去,除了石板还是石板,绝没有出现任何像是字的符号,只是石板上再常见不过的波纹而已。宿冬尘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计天奇的肩膀,微微笑道:“天奇,知道你想帮忙,但是瞎说无济于事。”
计天奇第一次感到气闷,他看得一清二楚,为何宿冬尘与云清两人都没有瞧见呢?计天奇跳起来直喊冤道:“我明明看到了!是真的!有字!”刚跳起来两下,他突然又惊呼道:“啊!字不见了!”
云清抬起头,依然什么变化也没有瞧见,口气便有些不愉快,沉声道:“天奇,别再胡说,不然我们可要生气了。”
当计天奇落回地上,他抬头又看见了那行字,不禁又气又急,却不知如何跟他们两人解释,气得一扯宿冬尘胳膊,一把将宿冬尘拉到自己刚才站的位子,喊道:“抬头看!”
宿冬尘抬头一看,不禁惊呼一声道:“有字!真的有字!”
原来天花板上真的有字,只是利用视线的变化,使得打前锋的云清与宿冬尘抬头盯着天花板,却什么也看不见,然而一直畏缩在后的计天奇,却凭着火光将字看得清清楚楚。上头只写着四个字:叩门而入。
宿冬尘仰头念道:“叩门而入。”
云清此时也快步跑了过来,靠在宿冬尘肩头旁边,也微微瞧见了叩门而入四字,却疑道:“我们刚才不是已经以石子叩门了吗?一点反应也没有。”
语毕,云清再度走向前去,握着拳头,以指节叩着眼前的石壁,手劲无论轻重,皆没有获得一丝回应,便显得有些丧气。宿冬尘一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沉思什么,眼前的石壁与石墙相连接,不像有办法打开的样子,又抬头看了看上面石板的字,微微点了点头,感觉想通了什么。
“我来。”宿冬尘拉着计天奇,走到云清身边,三人都贴着地道尽头的石壁面。
宿冬尘捡起一颗方才云清丢过的石子,在手中使劲一弹,小石头顿时朝着天花板弹射而去。只听见叩一声,石子敲在天花板上,天花板却起了变化,石板如地窖的门板一般,沿着轴心摆荡落下,险险撞到三人的脑袋,三人本能反应的低下了身子,当轰隆一声响起,尘土飞扬不断。
等到尘埃落定,三人再起身一看,原先的来路已被落下的石板封住,天花板上头却开了一大片的黑暗。宿冬尘挟住计天奇,与云清交换了个眼色,各自展开轻功,一跃而上。
上面的世界与刚才密道里的模样大相径庭,同样是岩石砌成的走道,墙上却刻画着华美的图饰,墙下还有一尺宽的渠道导水进出,别有洞天。三人都仔细欣赏了一番这密道里的景色,才整理好警惕戒备的心情,继续往前行。
一路走去,竟已完全没有陷阱,走到底一个拐角,是沿阶而上的楼梯,宿冬尘举着火炬走上去,云清带着计天奇尾随其后,一步步跟上去,刚走上楼梯,三人俱都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堵墙,却又不是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石墙,墙身以凿刀刻出一块长方形阵,阵中凿出了几个凹槽。云清数一数,竟有二十八个方方正正的槽口,四行,每行七个,共二十八洞整齐列在阵中。
云清疑道:“这是什么?不会又是陷阱吧?”
宿冬尘低头望去,三人脚下正踩着数十个大小相同、尺寸相当的石板,每块石板上头都用凿刀阴刻着文字,恰好也是二十八块,二十八字分别是:点、迷、踪、人、故、翁、乱、琉、璃、墨、百、千、不、春、秋、雄、解、笑、仙、已、愧、纸、笔、夫、挥、毫、愚、半。
宿冬尘皱着眉道:“看看脚下,我们似乎是要将这些石板嵌进凹槽里头。”
云清看了看石阵的形状,又看了看地上的石板,疑道:“四行二十八字,这是要排出一首七言古诗吗?”
宿冬尘点点头,答道:“想来是的,先将这数十块石板搬起,记得警醒着点,底下可能有机关。”
宿冬尘将火炬插在墙边的架上,与云清一同小心翼翼地将石板搬起,下面并没有陷阱,很顺利地一块一块搬到石阵前面,计天奇站在一旁,看着墙上那些凹槽静静地发愣。
二十八块石板都搬起后,云清在底下发现一张纸。由于纸张压在石板下头,并未受到什么风化,纸上所写的文字保存的十分好,也刚好是二十八字,写着:挥毫点纸乱雄笔,春秋墨踪愚夫迷,千百故人半已笑,仙翁不解愧琉璃。
云清皱着眉道:“这写的什么?”
宿冬尘凑过来,口中轻轻念着,只觉得这古诗杂乱不堪。宿冬尘细细回想着南朝江淹的生平,六岁能诗,《恨》、《别》双赋更是诗词绝唱,在失去玉笔之后,遭到众人的嘲讽、讪笑,后世更以“江郎才尽”比喻山穷水尽的才华,那是怎样的一种恨意与哀愁?
宿冬尘看着纸上的诗,心中暗想道:“挥毫点纸乱雄笔,这是江淹自比为雄,又说春秋墨踪愚夫迷,愚夫是谁?又因何而迷?千百故人半已笑,必定是过去看好他的人都已在嘲笑、讽刺他,仙翁不解愧琉璃,仙翁必定是指道教神仙郭璞,又怎样愧对琉璃玉笔呢?”
琢磨了半晌,实在解不出这七言诗中的含义,宿冬尘摇摇头,叹道:“无论如何,我们照着纸上的顺序排列一遍,或许就能打开机关了。”
云清点点头,弯腰就开始搬石板,他从不想主动理解这些诗词的涵义。家里做小买卖出身的云清,自幼便没上过学堂,只有父亲交给他的两本家传武学秘籍,从上面认字开始,后来跟了宿冬尘出来闯荡江湖,才渐渐懂了些诗词歌赋。
三人一齐将石板一块一块的推入槽中,计天奇虽也不明白石板上的字与排列的意思,然而比对着图照做,还是错不了的。等到第二十八块石板都准确嵌进墙上的长方阵后,宿冬尘与云清拉着计天奇的两胳膊,速速地往后退,深怕有任何机关在墙后一涌而出。
半晌,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外,洞中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石墙并没有任何反应,连一根木刺也没有射出来。宿冬尘与云清两人对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困惑,似乎这送上眼前的答案是假的,进而狠狠嘲笑了他们的偷懒。
云清疑道:“莫非排列的方式错了?”
宿冬尘愣了愣,走上前去捡起地上那张纸,许久不语,才失声道:“哎呀!是我们太急了些……”
纸上的确写着江淹留下的七言诗,但是宿冬尘与云清忙顾着解谜,却忘了一张纸有正面必有反面,宿冬尘翻到后头,才看到这段文字:
“余知大去之日不远矣,平生惟恨盗掘郭景纯之墓一事也,开棺以笔诗之,始终不得圆满通畅也,盼有缘人解之。江文通”
宿冬尘叹道:“前面那首诗并不是真正的答案。”
云清走上前,看了看纸的背面,也将文意读懂了七八分,续道:“难道是要我们做首比他写的还好的诗?就用这二十八块石板?”
宿冬尘点点头,道:“看来是的。”
云清皱眉道:“别闹了,哪有将字重新排过,一首诗就变成另一首诗的。”
“只怕纸上的意思,便是要我们重新排过。”宿冬尘苦苦笑了笑,又道:“先将石板放下来吧,你和我大概要花上半天好好研究研究。”
“宿前辈你还是放过我吧,这些字我是认得,却没有拼在一起的本事。”云清莞尔道,走上前去,将一块一块嵌入墙中的石板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