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几乎是紧随着两声敲门声之后响起的声音,如同其主人的外表一样,非常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一望无际的晴空。
但是克劳德洛清楚,这通常表示,这个声音的主人其实忧虑万分。
推开时至今日已经几乎绝迹了的厚重的纯木质门扉,克劳德洛走到约瑟夫的书桌前,立正。
“有关‘信号’的定时报告。”
“……说吧。”
约瑟夫停下手上正在输入的报告,挺起身体,向后仰躺在同样稀有的软皮大靠背椅子的椅背上。
“是。”克劳德洛看着这个似乎只会在自己面前放松的年轻人,声线依旧沉稳。
“自桑克斯独立队员在边界范围失去联系后四十分钟,目标开始了相对高速的移动,判断其搭乘了某种交通工具。而后远程监视探测到目标周围发生了数次大规模崩塌事故,紧随其后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但目标信号依然存在,且在附近继续移动中,推测是步行。报告完毕。”
“辛苦了……喝茶么?”约瑟夫从书桌后站起身来,一边走向放着他心爱的骨瓷的橱柜,一边向克劳德洛问道。
“不、呃……多谢阁下体贴!属下不喝茶!”
约瑟夫手扶着柜门,没有回过头。根据克劳德洛对他的了解,他多半又是因为自己过快的从震惊中恢复了平常心而生气了。
克劳德洛等着他说出那句几乎等于是他口头禅的话。
【我就是讨厌你这点。】
“……”
“……阁下?”
没有听到意料的责备,对方反而充耳不闻一样,依旧保持者手扶柜门站立的动作一动不动。克劳德洛试探地出声。
“建筑物崩塌的理由是?”
“啊……是!根据远程监视结果推测,应该是建筑物内安放了微波爆炸武器。”
“那边的路应该都被瓦砾堵死了吧?”
“应该是的。”
“……行了,你下去吧。”
克劳德洛暗了暗眼神,放下带来的报告相关文件,立正敬礼后,退出了约瑟夫的办公室。
隔音效果出众的木门关上前,克劳德洛听到了一句若有似无的低语。
“……叛徒。”
木门关上。克劳德洛在门前站着,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知道首府护卫队一号队负责监视着这幢名为“首府行政厅”内的全部角落,包括刚才他和约瑟夫阁下的对话,都会被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栋建筑物内,没有隐私可言。但相对的,首府护卫队的一号队却不知为何从未出现过任何令人担忧的情报泄露事件,甚至连苗头都不曾有过。
应该说,除了最低限度会因警备工作见面的队员外,就连克劳德洛也不知道,一号队的具体编制。
虽然同样是在德瓦尼亚·桑克斯的这个年纪就进入了首府护卫队,如今也当上了三号队队长,但却从未被允许接触过任何有关一号队的情报。克劳德洛深刻的感觉到了,自己其实并没有被完全信任着。
所以,对于那个脸孔陌生,但却突然之间出现在众人面前,穿着队长制服,担任起前往卡诺斯的空行车访问任务的卡斯贝尔,说克劳德洛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布兰法恩行政区首府护卫队三号队,负责布兰法恩所有外交类安保工作和外围区域情报监控,在有外宾来访或出访时也要担任警备工作——听起来很伟大,但实际上,克劳德洛知道自己从来就没能接触到属于布兰法恩家族的真正秘密。
尤其是那个从约瑟夫阁下办公室的落地窗望出去就能清晰的看到的,六边形建筑物的职能。
提醒着自己不能作出引人怀疑的举动,克劳德洛催促自己的双脚移动,一步步的远离约瑟夫阁下的——布兰法恩行政事务官办公室的大门。
门内。
“伊芙,听得到么?”
办公桌前凭空出现了闪烁的光点,一秒之后,一名有着柔顺浅金色长发的小女孩,出现在光点投射于空气的影像中。
【听得到哦~小叔叔~什么事呀~?】
“叫我哥哥!”
约瑟夫皱着眉头,看着影像中的女孩一边舔着巧克力棒一边看书再一边回答自己的样子,决定不跟她继续计较。正事要紧。
“能把握到卡斯贝尔的现在地点吗?”
【……怎么,打算用我们了吗~?】
“出了点意外,我有点担心而已。”
【嗯哼~~~好吧,反正是找爹地,我就当是自己好奇好了~~稍等一下哦~~!】
听到对方拉长音的时候,约瑟夫背上就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可以的话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从法律上说是自己妹妹的人打交道……还有卡斯贝尔。
和他们打交道总有种生理性的排斥感,但和“哥哥”聊天却没有问题。
看着伊芙从影像中走开,约瑟夫开始神游。对于哥哥的记忆几乎为零,但却丝毫不妨碍他回忆起仅有的几次,隔着强化玻璃所看到的无菌室中,坐在轮椅上,只能依靠神经辅助装置感知周围的哥哥,每次看到自己到访时微微翘起的嘴角。
尽管现在再也看不到了——那个家伙要是会笑就好了,至少自己会分一半对哥哥的仰慕给他……不,一半太多了,四分之一吧!
【久等咯~~】
约瑟夫回过神。
“怎么样?”
【根据我这边收到的消息来判断,他们应该在……这里~!】
随着话音,影像中的女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由交织的线条勾勒出地形的地图。
地图上,有一个光点。
“那里是……”
【上一个世代的遗留建筑之一,被称作下水道的排污系统哦~其他的事情,你还是下班后一起去问乔伊比较好。】
约瑟夫眉头弹了一下,默默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几个人之间都是没有隐私的,只要跟其中一个交谈过了,就等于其他的几个都知道了。
所以对于下班后拜访乔伊的预定被最不想打交道的人曝光这件事,他一点都不生气,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只是有点不适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