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今儿停工?”接到老曾通知的消息金旺皱起了眉头,因为地上这点雪让他更深刻的意识到了水渠的重要性,水渠必须尽快修好。
“不行,不能因为这点雪就耽误施工。”金旺要坚持开工。
“这雪在山上的石头堆里滑的很呢,不中”老曾坚决反对,他自然是不愿意耽误工程进度的,可滑的问题解决不了去贸然采石头又是十分危险的。
“老哥,你看这样行不行?咱家家户户窑顶上都堆着麦秸垛,大家一人扛一麻袋麦秸,去了山上大家伙把麦秸撒在干活的地方,这太阳都出来了,没准中午一晒就不影响下午施工了呢,上午可以光咱老爷们去开石头,女人们先在家里歇着,抬石头总比开石头快。”金旺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麦秸撒到雪上就像雪上长了草自然起到了防滑的作用,村里家家户户堆的碎麦秸只有在和泥和给猪啊鸡啊垫窝的时候才用得上,最近任杰往饲料里用一些,别的时候基本上都没啥大的用处了,老曾这么一想这主意不错,于是点头应允了。
就这么在飘着零零碎碎雪花的清晨打猎的和开采石头的男人们结伴出行了,麦秸是不重的,拿一麻袋就像拎了几斤土豆似得,女人们则留在家里缝缝补补拾掇拾掇院里窑里准备明天过年,她们还不知道这新年该怎么个过法。
土路上是不滑的,男人们在土路上留下了他们坚实的背影,没有人因为今天是大年三十而推脱逃避上山的活儿,因为过年和修水渠之间大家伙儿更惦记修水渠的事儿,但修水渠所用到的打量的石头都要靠他们像石匠一样从山上把石头裁成长方条,看着村里的女人们抬着沉重的石条在地头走走歇歇的情景,他们恨不得赶紧采完石头裁完石头由他们自己把石头抬到水渠的必经之道。
所以大家干劲十足,有麦秸要上山,没麦秸大家今天也是要上山的,这就是窑洞里的男人们,凡是必须要干的活儿宁肯今天多干点也不会拖到明天慢慢磨。
“婶子,这是对联,上边的这张是往右边贴的,下边的这张是往左边贴的,这是门脑,这些看字往炕上,树上,箱子上,兔子窝上的,这是鞭炮。”志远带着妹妹娟儿和弟弟龙龙开始挨家挨户送对联和鞭炮,交代给娟儿和龙龙后,志远独自带着对联和鞭炮往孤身在家的郭大娘家走去。
“呦!是志远啊!俺娃快进窑里来。”郭大娘正在收拾地窖上的为数不多的雪,院子里的雪显然都已经灌到了井里,志远把对联和鞭炮放在窗台上,跑过去拿过了大娘手里的铁钎。
“大娘,我来。”
“我弄就行,闲着也是闲着,你铜梁哥他们一大早就来给我灌雪了,这不看着地窖上这么干净的这点雪觉得怪浪费的,我弄到井里去。”郭大娘搓着手笑嘻嘻的说道,嘴里那几颗数的清的牙因为笑而上下动着,又或许是没有足够的牙挡风赶紧又用手捂住了嘴。
志远笑笑麻利的用铁锹把雪都铲进了井里,把井盖盖好,看看柴禾堆不是很大,“大娘,给俺斧子,俺劈点柴。”
“娃,不用,你铜梁哥他们三天两头过来劈呢,再说我也劈的动。”
“大娘,俺今儿又没事儿,您只当俺替俺哥他们劈会儿呗!”志远执意要劈柴,郭大娘笑笑踩着三寸金莲去厨房窑里拿斧头了,递给志远斧头,志远劈柴郭大娘捡柴垒柴跺,一老一少忙的不亦乐乎。
等柴禾劈的差不多了,志远擦擦头上的汗,准备给郭大娘扫窑脸贴对联,郭大娘倒是拉志远进窑里,端过来开水,又去踩上小板凳从箱子里摸索出一把什么东西。
“拿着,娃。”
志远一看是晒干了的杏片,志远笑笑:“俺吃两块儿,剩下的大娘你泡泡吃呗!”志远的意思是现在饥荒年,这晒干的杏片可是宝贝,别看见现在颜色不好看,这可是大麦黄杏刚黄透还没有变软时晒的,味道酸酸甜甜煞是好吃,老人咬不动,但是有些老人可以泡着吃,甚至是煮在小米粥里吃。
“不中,不中,这杏干它有点酸,俺夏天晒上就叫给俺娃们吃呢。”老人硬是把杏干推给了志远,一篮子杏晒干也就一篮子底,志远虽说也极爱吃,可究竟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农村人是不兴反复推让的,志远把郭大娘的好意揣进了口袋,志远从小就极喜欢这样被村里的长辈们宠着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踏实而热乎。
大娘端着用大铁勺打的浆糊,志远管贴对联,窑脸上贴完,炕头上贴上,水缸上,院里的大树上,院门口以及院门口的大树上都贴完这才算大功告成了。
“大娘,还需要干啥不?”
大娘嗔怪的瞅了志远一眼:“俺娃这都给俺弄了,啥都不差了,过两天你姐你姐夫她们带着娃娃们就都回来走亲戚了,俺可高兴呢!”
“嗯,对,俺姐她们就快回来了。”志远应声道,他知道郭大娘那两个嫁到大村的女儿赶大年初三就会带着夫婿带着儿女回来和郭大娘团聚,这是独居的郭大娘最开心的事情。
娟儿和龙龙从梅子家开始送对联时小伙伴们就都跟着这姐弟俩在村里挨着送对联放鞭炮了,大年三十和春节是村里一年中最热闹的两天,今年也不例外,虽然男人们大都在山上抡着大锤挥汗如雨呢。
一堆娃娃们就这么挨家挨户的送对联,甚至看着乡亲们亲手贴上,娃娃们照着红纸念,告诉乡亲们往哪儿贴,乡亲们照着娃娃们的口令把能帖的地方都贴上了红彤彤的喜气,这家给把酸枣,那家给把核桃,娃娃们好不乐哉,随着娃娃们的身影,红彤彤的对联贴到了家家户户。
“三虎,俺叔和奶奶呢?”从郭大娘家下来的志远来到二虎家,看见正在喂兔子的三虎。
“哥,俺爹去山上了,奶奶在家呢!”三虎看见志远显然很高兴,放下手里的干树叶过来拉志远往窑里走。
志远随手从兜里掏出郭大娘给的杏干塞进三虎兜里,拉着三虎看院里的雪都已经没了,知道灌到井里了,柴禾垛挺高,“铜梁哥他们早就给劈了柴禾,瞧,还给打了煤糕。”
志远边应声边摸摸三虎的脑袋,进窑里,三虎奶奶正在麻纸窗户前给针穿线,炕上放着用碎布头兑缝的还没完工的手套,这一看就是给三虎爹缝制的,老太太眯着眼睛反复穿也穿不上,花白的头发在头皮上薄薄的覆盖了一层,透过这极少的头发看得见她光光的头皮,“奶奶,俺来”不等志远张嘴,三虎已经去抢下奶奶的针线。
“三虎,让哥来吧!”志远试图从三虎手里拿过针线。
“哥,不用,俺来。”说话间三虎已经给针穿好线,奶奶高兴地摸摸三虎的脑袋。
“娃儿,你咋上来了?”奶奶拉志远往炕沿上坐。
志远从怀里掏出母亲和花儿给三虎赶制的新衣裳,交给奶奶:“奶奶,这不念书的娃娃都穿新衣裳吗,俺娘和俺姐给三虎缝好了,叫三虎看看合适不?”
志远小心翼翼的对奶奶说话,他提醒自己不要提过年的字眼,尽量避免勾起这一对奶孙的伤心往事。
“好,好,真不赖,这管他们坐在那儿念书连吃穿都管啦,这比城里人还享福嘞!来,三虎,快试试,省了你哥一趟趟跑了。”奶奶边摸了摸这细布面料的新衣裳边对三虎说,还拿起新衣裳闻了闻上面新布的味道,一脸很享受的样子,志远看着奶奶喜欢的样子轻轻地笑了。
“奶奶,瞧。”小三虎穿好衣裳裤子在炕上转圈。
“把扣子系上,你花姐还给你在口袋上绣了小兔子,看你花姐手多巧。”奶奶摸着三虎衣服上的小口袋说道。
心灵手巧的花儿有意在三虎的小口袋上做了点文章,一只小小的兔子让三虎的衣服显得格外洋气,这可乐坏了奶奶,反复的夸花儿手巧有心。
扣子记好,在炕上转了又转,衣裳合适裤子合适,奶孙俩满脸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