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可是马车里诸葛肖就觉得那些东西跟自己简直就是——无关!!!
马车里,水东华靠在窗边,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无双缩在角落里面,小脸有些发白地紧绷着,诸葛肖坐在水东华的斜对面、头皮发麻也是有些如座针毡,只看无双那局促的样子,最后诸葛肖还是朝无双靠近,摸摸无双的额头:“你怎么样?脸色这么难看,是病了吗?”
无双摇头,抿唇不语,只小心翼翼地朝水东华看去。
水东华懒洋洋地斜睨着他,眸光无色,却看得无双心里一突,脸色当下更是白了几分。
诸葛肖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们两人的暗潮汹涌,只是想着马车里的氛围过于压抑,咳嗽一声,朝水东华看去:“虺龙先生,之前一直听我父亲说,先生与清洙姑娘都是道门中人,却不知这道门究竟是为何派呢?”
水东华打个哈欠:“你坐上来,我便告诉你”
诸葛肖:“……”
靠着窗边,水东华静静地盯着诸葛肖,盯得诸葛肖最后不得不朝他身边坐近几分,无双依旧跟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抿死双唇地盯着两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似乎带着几分不甘与冷意,水东华淡淡撇他一眼,无双吓得只急忙撇开了头,耳中却听得水东华那略带磁性的嗓音缓缓响起……
所谓道门,其实并不属于江湖帮派,也不属于官府朝廷,然而道门,却是另一番的江湖风景,那些抓鬼天师,道士法师,其实都是隶属道门,严格来说,道门属于红尘之中,却又超脱五行之外,他们有通天本事,可上改天命,下改劫数,然而逆天而为却也需要付出代价。道门自有道规,不可随意更改凡人之命,不可随意篡改江山之命,不可随意妄杀凡人血命,不可随意窥天天机之命,若为一者,必当受天谴之罚,然而明知不可为,却仍是有人屡犯戒律,不得好死之辈,也比比皆是。
而今这天下,除开道门,另外还有分仙门与玄门。
仙门、道门、玄门,简单而言就如同皇帝、官员、百姓一般的等级。虽然等级是如此开分,但实际上道门与仙门其实相差无几。
于仙门中,除开那些修仙大派,最具威望的当属云洲灵氏一族,其次便是道门贵钏九毒苗族,最后则是佛门菩提寺,与抓鬼天师凤氏一脉。
所为凤氏一脉与云洲灵氏一族咋听相同却完全不同,灵氏一族满族之人皆为仙门子弟,一个个站出来都是可以守护一方之人,而这凤氏一脉却并非如此。凤氏一脉乃是嫡脉单传,他们血缘稀薄却每一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据传凤氏一脉祖上曾有鲛人血脉,故而这一脉之人面相都比一般人更是要美艳七分,同时却也更是任性七分。然而因凤氏一脉虽被列位道门,可实际上凤氏一族的术法足够媲美仙门的修仙大派。只是他们只行走人间,故而被一些井底之蛙当做道门中人,不过在人间贵族乃至江湖都有着超然的地位,是道门中无人能与之相比的。
而水东华他无门无派,他的师傅也是逍遥散人一个,只是却于六年前就失了踪迹,不知是游历到了什么地方,至今全无下落,而虺龙先生的名号会传得如此之响,也是那些年,水东华为了找他师傅下落而传出来的,然对于此,这么多年来对于师父的踪迹与下落水东华却也依旧全无所获,然而没有消息也未必就是坏消息,至少据水东华自己所知,他的师傅最起码已经过了元离阶段,想杀他并不容易。
与仙门修为等级不同,在道门中,道门中人的修为又分作几个阶段,为开基,人谷,六合,天道,元离,神游,天虚几个阶段,每个阶段又分别分成十三到二十层等不同的层次,到了最后的神游与天虚则是分做前中后三个时期,阶段不同,道术能力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然而道门中仅仅只是一个人谷十期的门人,就足矣娉美江湖中的武功高手……再加上他们异于长人的能力,说要将江湖闹个血雨腥风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那代价却也很大……
马车的角落里,无双听着水东华的声音,蹙蹙眉似乎兴趣不大,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就突然从怀里拿了那指笛出来,凑到唇边一吹……
水东华当即没了声音怔愣之下猛然扭头,就看见,角落里的少年人身子单薄,窗外的阳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使得少年人净白的肤色,因着光线的关系反倒显得肌肤透明如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窗外,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随着他眼睑的轻眨,睫毛簌簌抖动,在眼睑处投下的剪影像极了震翅的蝴蝶,看着少年这样,就连诸葛肖似乎也有些呆了,可是……马车里的气温却又一次极速下降!
要冻死人了!
搓搓手臂,诸葛肖看向身边的水东华,瞧见他盯着无双的脸色那叫一个乌漆墨黑,心里禁不住抖了抖。
而无双完全没发现他们的异常,只陷在自己的欢喜里面,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拿着指笛,浓浓的乡间小调就被他吹了出来,似乎因为心情不错,无双还微微眯起了眼,白葱似的鼻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水泽,微微嘟起的唇含着指笛的一端,唇色水蜜似有些引人遐想,然而无双吹得越是欢乐,旁边水东华头上的青筋就跳得越是厉害!
毕竟那个可是被他用精血精心饲养多年的指笛而不是真的消遣玩意!!!
“吹得什么!难听死了”水东华突然发难,嫌弃之极:“俗不可耐”
笛声应声而断。
无双被他呵斥,怔愣片刻拧起了眉眼底透着几分委屈。
诸葛肖看得尴尬,正想解围却听无双突问:“先生可是…也想吹凑一曲…”他将指笛递上:“我……还给先生?”
水东华眉头一挑言语刻薄:“娘们儿兮兮的玩意”
诸葛肖无语看他:不知道是谁为了这个娘们儿兮兮的玩意成日里脸如黑炭!!!快还我风流优雅高深莫测的虺龙先生来!!!!
无双眼神一暗,垂了眼睑,那模样显然委屈得不行。诸葛肖看得心疼,忙朝他身边靠近正想安抚无双,却听无双突然又道:“不然我给先生吹个伏杀吧”
水东华横他一眼,不说话。
无双当他答应,笑了一声,又将指笛一端含住,吹了起来,诸葛肖坐在中间,总觉得尴尬至极,可看无双这样,当着水东华的面又不好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安静地听无双吹笛。
所为伏杀,明显便是一首杀气极重的曲子,只不过许是因为无双不懂功夫的因素,这曲子不见杀气,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如同身临其境,曲子高潮之处的扣人心弦,让人如同曲意一样呼吸紧屏,神色紧张,心里戒备,曲子婉转哀吊之中,却又让人清晰的领悟道生命流逝之时、活者的无可奈可,死者结尾的凄凉,曲调轻缓,却只令人感觉一切未完……
水东华靠在床边,听着笛声,微拧了眉,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角落里的无双看,眼底的色泽不明,似有意外,有惊讶,有赞许,然而全都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无双的笛吹得十分之好,一曲伏杀将其中的危机埋伏吹得格外迫人心弦,仿佛众人都跟着陷入了危险之中,稍有不慎便会丢命了似的,直到笛声停了,众人都回不过味来依旧紧张地戒备着,下意识的都屏住了呼吸。
而并未注意到众人异样的无双,在吹了这么一曲,也有些口干,可一抬头见诸葛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时,无双腼腆着,抓了抓头。
“我……我吹得不好胡乱吹吹得”
诸葛肖双眼发亮地看他:“你吹得这么棒,别谦虚了!这曲子实在是太厉害了!”
无双笑道:“这曲子原本是十面埋伏的配曲,当初为了练好这戏曲,我们天不亮就要起来走步,走不好班主都会很生气的……”提到以往的事,无双那原本明亮的眸子突然暗淡了下去,就连话音也声音慢慢暗了下去。
诸葛肖怕他是想起以前的事难过,忙勾住他的肩膀:“以前的事呢就别想了,人应该是要往前看的才是啊!”
无双点头,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朝水东华看去,却发现他现在正在闭目养神似乎完全不想理会自己的意思,无双叹息一声到没再看他,只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指笛。
这指笛通体清脆,只有食指般长却是要偏细些许,笛身上下合计有十个气孔,孔子不大但吹出的声音十分响亮,且笛声也十分清澈很是好听。
把玩着手里的指笛,无双不禁想起前日晚上自己听到的那声音。那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被吓了一跳后,无双又仔细观察半响,确认这指笛再没有异常才敢伸手去捡,现在吹了这么久,这指笛依旧没有反应,那看来前个儿晚上可能真的只是自己听错?
正胡思乱想着,前头却突然冲出队人马,一个个手执兵刃就朝诸葛行等人杀了过来,突然地交锋让众人都是一愣,诸葛行跟月煌璃看他们招呼都不打,也是拔了兵刃直接冲出。
小柒坐在马背脸色漆黑,也不拔剑就拿着剑鞘守着马车,一脸肃杀完全不让这些人接近。
马车里,诸葛肖看得有些焦急,想要冲出去帮忙,却被水东华拦下:“你放心,不会有事”
诸葛行功夫高强,月煌璃也非是一般人物,再有小柒守在马车边上,这些人想靠近还真不容易。
无双趴在窗口,睁大眼睛盯着外面的战局,满是担忧:“他们真的会没事吗?我看来了好多人呢”
诸葛肖一脸担忧没说话,毕竟对方来人当真不少。
水东华也是眺眸远看,只是他看的不是诸葛行与月煌璃,而是小柒。
有了上次的教训,小柒这次出手轻了许多,挥动剑鞘的样子当真像是极了名普通的少女,人年幼出手留情,却也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困境。水东华看得暗暗点头。马车里,众人都在注意外面的战局,谁也没注意到马车后侧已经被人盯上,等水东华听到动静,刚伸手将诸葛肖拉到身边,结果无双惊呼一声。两人一看,无双却是被人长鞭缠住手臂给强行拽了出去!
水东华同时一拍椅子,身体窗口咻一下飞了出去,在无双快要被人拿住的时候,水东华一把拽住无双的手臂,将人往身边一带,同时抓住那缠住无双的鞭子用力一拉!
远处,马背上的莽汉突然被带了起来,几乎是飞扑着朝水东华的方向砸去,只是还没接近水东华的身边,就被水东华飞起一脚踹翻在地。
诸葛行等人扭头看他的时候,他正抱着无双一脚踩在那莽汉而的背上。
无双傻愣愣地,两手搂着水东华的脖子,脸上惊魂未定。水东华拧眉拧眉,话音冷冷:“放手!”
无双被吓得缩了一下立马放手,仿佛刚才将他掳出去的人就是水东华似的,弄得水东华颇是不悦地撇他一眼。
对方见老大这么轻轻松松就被人抓了,一个个心里打鼓,想要逃,却被诸葛行跟月煌璃逼杀殆尽。
荒野小道,地上躺着好几个死透的尸体,月煌璃跟诸葛行收了兵器,朝水东华走近,那莽汉趴在水东华脚下浑身像是定住一样,居然挣扎不起来。
小柒兴奋地看着他们:“怎么样?要不要逼供?我有办法叫他实话实说哦”
诸葛行点头。
小柒上前,手一挥,就朝那莽汉道:“谁让你来的,为什么要追杀我们,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路线,统统老实交代!”
那莽汉神色呆滞,却说:“我等是奉太师之令在此截杀诸葛行,会在此等候是早已收到消息”
诸葛行追问:“谁给你们的消息?”
莽汉正要说话,却是见他脸色一变,突然嘴角流血,水东华仔细一看,人已经死了。
“是控术?”
众人狐疑,诸葛肖问:“什么是控术?”
小柒道:“这是道门的一种术法,中术的人若是不能完成任务,朝便会死于非命,一般让人查无可查”
但是他们想要的基本已经得到了。
诸葛肖困惑:“既然凤琛让人来截杀我们,那他不是早知道我们离开了蜀山?既然这样他怎么不……”干脆让小皇帝下旨处决诸葛行?
对比,诸葛行只是叹息:“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一行人准备重新上路,这次小柒进了马车,诸葛肖又去骑马,月煌璃打马朝他靠近低声道:“诸葛家,如今出除了一个小皇帝都被凤琛以各种理由诛杀,即便现在凤琛知道我们离开了蜀山,在明处也轻易不得动手,不说大人如今顶着个闲散王爷的名头,他也是小皇帝唯一的叔叔了,要是凤琛明上再动了大人,这天下恐怕立马就能乱起来,到时的局面恐怕不是他挟天子就能平定的”
明白过来,诸葛肖心里不由得有些侥幸,可更多的却是苦涩。
堂堂皇族诸葛氏,居然沦落到如今这只有三人存活的局面,凤琛凤琛……这全都是凤琛……
怀着心事又连着赶了几天的路,几人都满面心里郁郁,只是谁能知道他们先是遇截杀,现在这日眼看着天已经快黑了众人还没有赶到市集,明显错过了投宿的时间,更让大家气闷的是这个时候居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一个个瞬间全都变成了落汤鸡不说,更关键的是马车车轮居然还陷在泥坑里面!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雨幕中,无双跟小柒撑着油伞站在树下,两人都是衣衫半湿被冷得有些瑟瑟发抖,诸葛行父子跟月煌璃还有水东华都在推车,也不知这水坑到底是有多深,大半个车轮都陷在里面不管大家怎么用力拉车的马怎么挣扎,这车轮出不来就愣是出不来,看得一旁的小柒心急得不行。
眼看着大雨中天空闷累越来越响闪电也越发显眼了,无双心慌意乱忍不住将油伞递小柒就朝马儿那跑了过去。
“无双你干嘛呢!”小柒急忙喊他。
雨太大,无双根本就没听见,跑到马儿身边不过眨眼他就已经全身湿透,小柒只见他拍拍马脸不知道是跟这马干了什么,这马大叫一声突然使劲往前奔去,众人大吼着一起用力,才终于将马车推了出来,可是这马儿的劲到太大,拉出马车还朝前跑,无双站他旁边猝不及防被车板狠狠撞在腰侧,一个趔趄直接摔倒泥潭里面,好不狼狈。
“无双!”小柒吓得把伞一丢急忙跑上前去将人抱起:“无双!无双!”
无双被呛了满嘴的泥水,一个劲的咳嗽,诸葛肖等人急忙上前看他,询问他的情况,无双缓了过来道声没事就急忙爬起身来,可这脑袋却依旧还一阵阵的发晕。
水东华拉住还要朝前跑的马车,回头看去就瞧见雨幕中小柒脸色苍白,站他身边的无双也是脸无血色。大雨中,无双只用他此时的情况,就将什么叫弱柳扶风诠释的淋淋尽职!
当下水东华拧眉,眼底明显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