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色将晚,说晚不晚。
秋日的阳光最艳丽。夕阳的余光洒在地上,映得红花更红,又仿佛为火红的花瓣也镀上了一层金边。
小湖边,一道倩影赤着洁白的脚,走在盛开的花丛中,洁白的长裙和如墨般的披散的长发,随风飞舞。
那姑娘口中唱着忧伤的歌,歌声回荡着,悠长悦耳。
清澈的湖水如镜,倒映着盛开的花,和她如花般娇艳的脸。
她缓缓走向小湖里,水波荡漾,映着天上的夕阳,形成一道光圈。
姑娘的歌声未停,脚步却已停下,望着湖水中自己的脸,轻抚洁白,光滑的脸庞,脸上挂着哀伤。
不远处的树林中,响起一阵脚步声,那姑娘听到了脚步声,惊喜地回过头去,只见从树林那边,缓缓走出来一道人影。
二
辽东薛家,武林世家。
辽东薛明义,薛家之主,纵横江湖三十年,是鼎鼎有名的豪侠。武功高强,为人豪爽义气。
但岁月不饶人,当年的铮铮铁汉如今已是年过五旬。
正午。
天高风清,万里无云。
今日薛府宾客如云——薛明义做寿,同时薛明义要传家主之位于小儿子薛让。
薛明义有三子,长子夭折,次子薛扬,三子薛让。
提起薛让,混迹辽东的江湖人,没有一个不会竖起大拇指。
薛明义也一直很喜欢这个小儿子,不仅武艺不凡,相貌堂堂,待人接物也是落落大方,豪气干云,颇有乃父之风。
薛让虽年仅十九岁,但武艺超群,侠名在外,更甚父亲薛明义。
此刻薛府中热闹非凡,在座的莫不是江湖上有名的豪侠、剑客。
薛府大堂之中,薛明义端坐首位,缕着大胡子,笑眯眯地看着穿梭在人群里,与众人答对的薛让。
这时,管家薛四凑到薛明义身边,附耳说道:“老爷,时辰到了。”
薛明义闻言长身而起,清了清嗓子,对众人朗声道:“诸位请安静一下,老夫有话要说。”
看着场面渐渐安静,薛明义捋着大胡子笑眯眯道:“感谢江湖上诸位朋友赏光光临寒舍为老夫庆祝!”
堂中众人纷纷应和着“恭祝薛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类的话。
薛明义抬起双手压了压。他顿了顿,瞟了眼薛让,道:“而今日,除了老夫过寿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老夫要向诸位江湖朋友宣布!”
闻听薛明义此言,大堂之中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皆是静静等待着薛明义的下文。
薛明义道:“老夫年事已高,无论府内事务还是薛家帮的事情,老夫已渐渐感到力不从
心,今日趁着大家都在,老夫宣布将这辽东薛家当家之位和薛家帮帮主之位传于……”
话还未完,门外竟是跌跌撞撞地闪进一道身影,薛明义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只见那人蓬头垢面,满身酒气,笑嘻嘻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惊讶的眼神,呵呵笑道:“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薛明义见到那人不由得大喝道:“混账!还不退下!?”
那人揉了揉朦胧的醉眼,笑道:“爹?”
听到那人的呼唤声,薛明义的眼皮竟是跳了跳。
此人正是薛明义二子,如今的薛家长子——薛扬。
提起薛扬却不由得让人摇头,辽东城中之人,皆知此人平日里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寄情于酒色之间,每日不喝得酩酊大醉从不回家。
薛扬的小妹薛情依见父亲强忍怒气,忙上前一把拉过薛扬,悄声道:“二哥快别胡闹,且先退下。”
薛扬见小妹拉住自己,笑嘻嘻地揽过小妹肩膀道:“快跟哥说说府内发生什么大事啦?怎么这么多人?”
薛情依道:“今天是父亲生日呀!也是父亲将家主位传给三哥的日子,二哥不会是忘了吧?”
薛扬闻言抬头望了望父亲,原本浑浊的双眼竟是闪过一丝莫名的精光,复又恢复了那朦胧的样子。
薛扬点了点头。
“喔……”
薛扬见父亲薛明义双目满含怒气,像是眼看要忍耐不住,当场发作,忙笑嘻嘻地拱手打了个罗圈揖,唯恐触了父亲霉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薛扬与众人打过招呼便急忙退下,返回住处。
待薛扬走后,薛明义稳了稳心神,强作笑脸继续说道:“献丑了各位,今日老夫邀请各位前来是……”
话又未说话,这时门外又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一道人影,口里不住连声怪叫:“不好了师傅!大事不好了!”
薛明义的脾气本就便是火爆非常,接连两次被人打断话头,便再也控制不住,大怒喝道:“你小子他娘的是不是睡魔障了?老子怎么不好了!”
那弟子不小心拌住了脚,跌倒在地,叽里咕噜地滚到了薛明义跟前,慌张道:“凝儿小姐……是凝儿小姐她……她死了!”
“什么?!”
大堂上又是一声怪叫,那弟子只觉得眼前一花,脖领子便被人揪在手里,竟是被人从地上直接拎了起来,他定睛一眼正是薛明义的弟弟薛明礼。
薛明礼膀大腰圆,身材高大,皮肤生的黝黑如炭,蓄着与兄长一样的大胡子,虎目圆瞪,气势迫人,咆哮道:“你刚刚说什么?凝儿怎么了?”
那弟子为薛明礼的气势所慑,颤声道:“禀二老爷……小姐她……她真的死了!”
薛明礼闻言只觉得眼前发黑,胸腔内一股浊气上涌,顶得脑袋阵阵发晕,趔趄了一下,险些站立不住。
薛明义也是大吃一惊,急忙道:“凝儿怎么会死?她人现在在哪儿?”
弟子噤若寒蝉道:“回禀师傅,今日是弟子在府中当值,正与师弟巡院,谁知后院的丫鬟慌里慌张的往外跑,还大叫死人了,弟子便上前拦住询问,得知凝儿小姐她……我便急忙来禀报师傅,具体情况弟子也不知啊!”
薛明义听罢朝宾客们拱了拱手,吩咐其他弟子引着众宾客回到客房休息,便由那弟子引着前往内宅。
薛府的后宅居住的都是女眷,是不准弟子们进去的,所以那弟子惊闻小姐死讯并不敢擅自进入后宅查看,只得派人赶来报信,其余的人都守在通往后院的门外,不动不敢动。
宾客们没想到薛府里竟然发生这种事情,一时间不由得都挤在堂上,谁也不肯动弹,议论纷纷。薛让见场面有些失控,忙安抚众人道:“各位稍安勿躁,今日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请各位先随师弟们返回我们安排好的住所,稍作等待。”
薛情依拉了拉薛让耳语道:“三哥,凝儿姐姐真的死了吗?”
薛让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低声道:“一切有父亲做主,莫要多嘴惹得外人笑话!”
薛情依心中焦急,撇了撇嘴,道:“我先去看看!”
三
薛府三重院,内宅便是在最里层,也是最中间一层,居住的都是薛家女眷。前两重院子防守十分严密,而内宅却偏偏是不准弟子进出的,所以倒成了防守上最薄弱的一层。
薛府内宅。
内宅里装饰豪绰,十分美丽,美丽得就像是神话里的仙家府邸一般。
碧绿的瓦,青白的高墙,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穿过白石铺成的长阶,便可以看到内宅中的假山。假山旁种着一棵大树,大树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了,枝叶繁盛,随秋风而动,树叶沙沙作响。偶尔有几片落叶落到地上。
大树的周围甚至还养着一些珍稀的动物。
不远处有个大池塘,占地极广,不如说成小湖也不为过。小湖里浮着鸳鸯,湖边种着一片花丛,盛开着红色的花,红彤彤的,娇艳欲滴。
而薛凝儿的尸体此刻正躺在湖边的花丛中,薛明义与薛明礼两人一道快步上前,仔细检查起薛凝儿的尸体。
只见薛凝儿如墨般的长发披散着,遮挡住她的脸庞。薛明义拂开长发,薛凝儿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毫无血色,双目圆睁,舌头耷拉在嘴外,样子极为恐怖。而她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如雪的肌肤上。
当薛明礼见到薛凝儿的样子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便坚持不住,早已晕了过去。
经薛明义检查,薛凝儿的尸体上并无明显地锐器等物伤痕,只有脖子上五道青痕,脖子的骨头尽碎,明显是让人拗断了脖子,生生掐死的。
薛明义唤过丫鬟扶着晕倒的薛明礼下去休息。这时他的小女儿薛情依赶了过来,薛情依看到薛凝儿的死状,惊叫一声,投入薛明义的怀中失声痛哭。
薛明义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竟然发生这种事,究竟何人下此毒手?”
薛情依平日里便与薛凝儿感情十分要好,此时见了凝儿姐姐的尸体,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躲在父亲怀中,扬起脸道:“爹,您一定要找到凶手为凝儿姐姐报仇!”
薛明义沉吟不语,心中琢磨道:“从这伤痕来看凶手指力不凡,十有八九是个男子,但我薛家后宅又怎么会出现男子?”
他越想越觉得脑子越乱,便不再去想,唤过下人收敛了尸体交由赶来的仵作检查。
这时薛明礼已经醒了过来,手指薛明义怒喝道:“大哥!我女儿在你家内宅惨死,你若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薛明义闻言道:“二弟,凝儿在我府上出了事我自然不能不闻不问,你先别急待我……”
话未说完便被薛明礼怒声打断。
“不急?若是死的是情依我看你急不急!”
薛明义闻言脸色登时不悦,阴沉着脸低喝道:“够了!待我查明真相定会给你个交待!”
薛明礼见大哥发怒,只得冷哼了一声,一甩袍袖便大步离去。
府上发生了这种事,宴会自然也办不下去了,薛明义返回前厅召集众人,一番赔礼后便遣散了众人,独坐在椅子上。
薛让见他愁眉不展便道:“父亲也不要太过焦急,此事便交给孩儿来处理吧。”
薛明义看了看薛让,叹气道:“今日本想……罢了,此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查出凶手给你二叔一个交待。”
薛让点头应是,又道:“不知凝儿妹妹尸首现在何处?”
薛明义道:“我已报官,尸体便由官府的仵作带走了。”
薛让道:“孩儿这便去官府瞧瞧。”
说罢便拜别父亲前往府衙。
官府惊闻薛府发生命案而且死的竟是薛家小姐,不得不也加派人手,严阵以待。因薛家家大业大,又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知府老爷更是下了严令要彻查此案,以求在最短时间内破案,给薛家一个交待。
薛让步入府衙时,见知府大人正扶着额头低头沉思,忙快步上前见礼道:“晚辈薛让见过知府大人。”
本地知府姓王,因辽东地处偏远,官府仰仗地方豪绅、江湖中人的地方颇多,所以王知府与薛家关系极好。
知府见是薛让来了,知晓薛让必是薛家的掌舵人,以后依赖颇重,心里便存了结交之心,忙起身答道:“免礼免礼,老夫惊闻贵府之事后也是痛心疾首,还望贤侄节哀。”
薛让拱了拱手道:“多谢知府大人,侄儿前来叨扰正是为了舍妹之事,不知知府大人可有什么线索?”
知府道:“经本府仵作查验薛小姐尸体,发现薛小姐手中攥有一物……只怕薛小姐的死与这件东西脱不得干系。”
薛让闻言急忙问道:“究竟是何物,可是凶手之物?”
知府道:“老夫也不清楚,正想送去给你们看看,贤侄来的正巧。”
说罢唤道:“来人!把证物呈上来!”
片刻那‘证物’便由一官差放在盒子中呈上。
王知府打开盒子,薛让定睛望去,脸色突然大变。
盒子里装的原来是一块玉佩,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知府递过道:“正是此物,不知贤侄可曾见过?”
薛让接过玉佩又仔细看了看,眼中渐渐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
知府见薛让模样,心中不由得明白几分,忙问道:“贤侄可是见过此物?”
薛让吞吐道:“这……此物……此玉乃是我二哥薛扬贴身之物。”
知府大人闻言大惊失色。“什么?三公子贴身饰物怎会在死者手中?莫非……”
王知府的话刚至嘴边竟是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薛让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心中确认此玉绝对是薛扬的贴身宝玉,此玉乃是母亲临死前留给他的,断不会随处乱丢,但又怎么会落到薛凝儿的手里?
薛让心中揣揣。
“莫非二哥真的与此事有什么关系?”
薛让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心道:“虽然三哥平日游手好闲,性子也有些胡闹,但他绝不会做出杀害自己妹妹的事情来!”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薛让虽平日看不惯薛扬的生活作风,但仍然坚信兄长的人品。
思量片刻薛让对知府道:“知府大人,此玉可否让晚辈带回家?晚辈想与父亲商议一番,顺便问问二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府摇头道:“此物实乃本案唯一线索,老夫可不能让公子带走。”
薛让叹了口气道:“也罢,多谢知府大人,晚辈先行告辞。”
王知府见薛让拔腿便要走,忙上前拦住,安抚道:“且慢,贤侄且慢!老夫特地将此案交给本府办案最有效率的杨捕头,杨捕头正要前去府上检查案发现场,不如与三公子一道?”
薛让向王知府拱了拱手,感激道:“如此更好,小侄多谢知府大人挂心。”
王知府唤来一名手下,命他去寻杨捕头过来。
不一会,便有一人走进大堂前,拱手道:“拜见知府大人。”
薛让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杨捕头,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约有二十左右,年纪甚青。他身高八尺,细腰乍背。身穿着一身青红相间的捕快服,衬得他皮肤白皙。剑眉朗目,面沉如水,模样英俊不凡。
王知府见杨捕头来了,吩咐道:“这位乃是薛家三公子,你且随他回府看看有什么线索遗漏。”
杨捕头拱手应是,转身对薛让道:“三公子,请。”
薛让道:“劳烦杨捕头。”
“不敢,公子请。”
“请。”薛让道。
知府见两人同出大堂,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案子看来不简单啊……希望没有什么隐情才好……”
四
黄昏。
太阳还未落山,挂在空中,像是要拼劲全身最后的力气,灼烧着大地,偶尔一阵微风吹过,让人不由得精神一震。
夕阳下,一顶大车,两匹高头大马,往薛府摇摇晃晃地行去。
薛让邀请杨捕头同乘一车,此时两人正在大车中讨论案情。
薛让道:“不知杨捕头对此案有何高见?”
杨捕头道:“因案发现场在下并未去过,所以在下还不敢妄下定论。”
薛让点了点头道:“也是。”
杨捕头问道:“不知薛小姐平日可有仇人?”
薛让摇头苦笑道:“我从小与凝儿长大,凝儿性格喜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极少接触府外之人,又怎会与人结有仇怨?”
杨捕头想了想又道:“请问薛小姐可有恋人或意中人?”
薛让又摇头道:“在下确实从未听她提起过。”
杨捕头点了点头,便不再询问,反而沉默不语。
半晌,薛让问道:“杨捕头可是怀疑情杀?”
杨捕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薛让失笑道:“不会,虽然凝儿是我二叔的孩子,但从小都是住在我们家里,与在下关系极为要好,有什么话都会告诉我,若是凝儿有了爱慕之人在下断然不会不知情。”
薛让想了想,又道:“王知府方才给我看过了舍妹手中紧紧攥着的玉佩。”
杨捕头道:“哦?不知公子可知此玉是何来历?”
薛让道:“说来奇怪,此玉乃是在下二哥的贴身之物,乃是母亲临死前送与他的礼物,我二哥十分喜爱此玉,向来玉不离身,却不知为何会在凝儿手里。”
杨捕头沉吟半晌,思索片刻询问道:“二公子平日与薛小姐关系如何?”
薛让想了想道:“我二哥为人虽然纵情酒色、放荡不羁,但待人极为随和,平日喜爱结交朋友,待朋友都是极为义气,何况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
杨捕头问道:“但为何薛小姐临死前会紧攥着三公子的贴身玉佩?”
薛让摇头道:“此事还得等回去之后当面问问二哥。”
杨捕头道:“不可!”
薛让诧异道:“难道你是怀疑是我二哥害了凝儿性命?“
杨捕头点头道:“从死者手中紧攥二公子的贴身宝玉来看,现如今此案二公子确实是嫌疑最大的人。”
薛让失笑道:“怎么可能?我二哥虽然有些荒唐,但还不至于害了妹妹性命。”
杨捕头淡淡道:“人心隔肚皮,其中也许有公子不知道的缘由。”
薛让道:“二哥的武艺极高,凝儿一点功夫都不懂,若真是二哥下的手,又怎会丢了贴身之物而不自知?”
杨捕头道:“也许二公子杀了自己的妹妹,当时心乱如麻,慌里慌张的忽略了也说不定。”
薛让摇头道:“总之我相信二哥绝对不会是凶手!”
杨捕头拍了拍薛让的肩膀,微笑道:“公子请放心,在下当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薛让点头叹道:“那此事还请杨捕头多费心了。”
杨捕头笑道:“应该的,三公子无须客气。”
薛府上下听说来了个捕头,要询例问话,薛龙便命人为杨捕头收拾个小屋给杨捕头。
小屋中,杨捕头第一个找上的人便是薛明义。
他打量着这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只见薛明义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虎目长须,顾盼之间凛凛有威。
薛明义捋着大胡子道:“杨捕头莫要多礼,若有疑问老夫定如实相告。”
杨捕头道:“多谢薛老爷配合,在下听闻今日薛老爷宴请了辽东豪侠乡绅,不知可否方便将所来人的名单借我一观?”
薛明义抚须道:“名单确是有的,只是老夫觉得此次侄女遇害绝不会是客人所为。”
杨捕头好奇道:“哦?为何?”
薛明义道:“薛府的构造相比杨捕头你也看过了,三重院子。老夫宴请众人乃是在薛府的第一重大院里,而女眷皆在最里层的内宅,通往内宅的跨门日夜都有老夫弟子把守,非女眷是不得入内的。”
杨捕头点了点头,问道:“不知此次可邀请了薛小姐平日要好的朋友?”
薛明义缕着胡子想了想,摇头道:“凝儿平日乖巧听话,从不在外抛头露面,老夫未曾听说过凝儿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杨捕头又问了薛明义几个问题便算是结束了。
第二个人是薛明义亲女薛情依。
杨捕头打量着薛情依,只见她此刻眼睛红肿,明显是刚刚哭过,她的情绪也因姐姐的死显得有些低落。
杨捕头道:“薛小姐与死者平日关系如何?”
薛情依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平日要好的姐姐刚刚过世,心中难过刚刚平复,听杨捕头当面再次提起,竟又是潸然泪下。
“凝儿姐姐从小在我家长大,虽是二叔所生,但爹爹一直都拿凝儿姐姐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我们兄弟姐妹也一直拿她当做亲生姐妹。”
杨捕头道:“不知死者平时若有些贴心的体己话儿都与谁讲?”
薛情依想了想:“姐姐性格多愁善感但是话是极少的,若是有心事从不与别人提起。”
薛情依顿了顿,思考片刻,又说道:“若说我们兄妹三人与凝儿姐姐关系最好的……我想应该是三哥吧。三哥只比凝儿姐姐大了一岁,想必平日里就算有些话,凝儿姐姐也一定会跟三哥说的。”
杨捕头点了点头,提笔在本子上记了两笔。
“多谢小姐,在下暂时就这些问题。”
薛情依见杨捕头只问了这么几个问题,以为杨捕头办案不用心,脸上有些不悦道:“杨捕头可有线索?”
杨捕头摇了摇头,道:“在下还需前往现场一观,不知小姐可否带路?”
薛情依点了点头,便引着杨捕头前往内宅。
两人来到内宅,案发的小湖边已被绳索拦住,杨捕头先在四周张望了一遍,又绕着那小湖转了一圈。
薛情依指了指花丛道:“凝儿姐姐的尸体便是在那儿发现的。”
杨捕头走了过去,半跪在地上,捻起一撮土,凑在鼻子前闻了闻,神色莫名。
薛情依在他身后焦急地看了看,问道:“怎么样?”
杨捕头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起身点了点头,向薛情依拱手道:“多谢小姐,在下还想再去一下薛凝儿小姐的闺房看看。”
薛情依诧异道:“这便完了?可是有了线索?”
杨捕头摇头道:“还不敢说,在下还需前往薛凝儿小姐的闺房看看。
薛情依点了点头,便引着杨捕头来到了薛凝儿的闺房。
打开房门的第一眼,杨捕头便被满屋子的粉红色惊住了。
薛情依笑了笑,对杨捕头道:“姐姐生前最喜欢粉红色,所以房间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杨捕头点了点头,在薛情依的监督之下,便开始翻遍了薛凝儿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线索,杨捕头的手里只有一本薛凝儿的日记。
薛情依道:“凝儿姐姐一直都有记载日记的习惯。”
杨捕头翻了翻薛凝儿的日记,见里面却是记载一些琐碎之事,无非一些少女的心事。
“看来这姑娘倒是个孤僻的性子,平时有些事从不与家人说,反倒是记在了日记之中。”杨捕头翻着日记心道。
薛情依见杨捕头查的差不多了,便说道:“那还请杨捕头多多费心,替我姐姐讨个公道!”
杨捕头拱手道:“在下定会尽力而为,薛小姐请放心。如果再有什么疑问,在下还会叨扰府上。”
说罢便转身离去。
五
杨捕头出了薛府并未回到衙门,而是去寻那验尸的仵作。
尸体的仪容已经被仵作整理过,看起来容貌美丽。不复当初双目圆瞪,舌头外露的恐怖样子。
杨捕头一边观察着死者的尸体一边听着仵作的汇报。
老仵作看着手中的本子道:“经老朽检验死者死于未时到戌时,初步检验死因是窒息而亡。”仵作指了指薛凝儿脖子上的瘀痕。
杨捕头伸出手,摸了摸薛凝儿的脖子。
“脖子的骨头都碎了,看来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杨捕头道:“可有其他发现?”
仵作故作神秘道:“确有大发现!”
杨捕头忙道:“什么发现?”
仵作轻手轻脚看了看门外,见无人便对杨捕头附耳说道:“薛小姐她……怀有身孕!”
杨捕头惊闻这个消息,吃惊的连嘴都合不上,半晌才吃吃道:“你可验的准确?”
仵作一拍大腿道:“哎呦,老朽做这行已有四十年了,这种事还从未错过…….”
杨捕头沉吟半晌才道:“这个消息暂时不要说出去。”
仵作点了点头,道:“这个老朽自然省的,薛府发生这种丑事若是传了出去……老朽那可是嫌命长了。”
杨捕头点头道:“我去汇报大人,对了,薛小姐她……几个月身孕?”
仵作道:“不到两个月,还未明显。”
杨捕头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去。
路上杨捕头暗自琢磨:“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竟有了身孕?若有恋人竟连兄妹都不知情?她是如何隐瞒的呢?孩子的父亲又是谁?是否孩子的父亲便是凶手……”
杨捕头一边想着一边走向知府府衙。
六
“你说什么?!凝儿死了?!”
刚刚酒醒的薛扬见薛府上下戒备森严便唤过薛让询问一番,竟是刚刚得知妹妹出事的消息。
见薛让肯定饿点了点头,薛扬瞪着双眼拉着薛让问道:“凝儿她是怎么死的?”
薛让看着薛扬焦急的脸神色复杂。
薛凝儿死时手里紧攥着薛扬的贴身玉佩之事,让薛让觉得如鲠在喉。
薛让强压住想要问个明白的心情,回答道:“是被人掐死的!”
薛扬听闻妹妹死讯,急的在房内踱步,思考半晌道:“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薛让摇头道:“父亲已经交给官府处理,今日杨捕头来到家里调查但没有结果。”
只听“砰”的一声,薛扬愤怒地一拳捶在桌子上,冷哼道:“官府?靠他们顶个屁用?!”
想了想又森然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老子定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薛让实在忍耐不住,终于问道:“二哥,母亲死前曾给你那块玉佩……”
薛扬闻言呆了呆,斜了薛让一眼沉吟道:“怎么?”
薛让道:“没什么,只是没有见你带在身上我心中奇怪……”
薛让的话还未说话,却被薛扬淡淡打断:“玉佩让我送人了。”
薛让奇怪道:“二哥一直很喜欢那块玉,你……送给谁了?”
薛扬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一杯冷茶,抿了一口道:“究竟何事?你何必吞吞吐吐的?”
薛让连忙摆了摆手道:“真的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对了,我还要向父亲汇报王知府的话,我先告辞了。”
说罢,薛让便急匆匆地离开。
薛扬望着薛让的背影,脸上若有所思,眼中闪着奇怪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