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奔重登神王宝座的哲塔四世虽然空口白牙把湄公河东地区许给了华夏,但这并不意味着金兰大都护府可以兵不血刃的控制这一地区,那些切实掌握柬埔寨东部省份的真腊封建领主绝不会心甘情愿的拱手把领地让出,因此战事不可避免。
华夏武成三年五月二十七日,柬埔寨菠萝勉省省督窝家首先打出反叛的旗帜,并率军三千直扑金奔。不过窝家的行动看似迅速,但所属柬军几乎跟一群乌合之众并无两样,短短四十里路程足足走了三天,这就给扼守金奔的华夏军实行歼灭的机会。
虽然越南答应调拨的五千兵马尚未开到,但是此时金奔一线已经有夏军二千,其中有驻扎在金兰的伏波军一团、前奴军组成的昆仑团以及都护府内汉族土司提供的部分佣兵,虽然力量依旧不足,可对付窝家军却也是足够了。
六月初三,窝家军利用小舟越过湄公河进抵金奔城郊。
此时柬埔寨磅清扬省的省督亚也起兵响应,但是窝家基于先入关者王的心理,未等亚部赶到便匆匆忙忙对金奔实施进攻,结果三千军猛攻两日,损兵折将却连金奔城门都没有接近就败在夏军的步铳和佛郎机炮的射击之下。
说起来窝家军并非没有火炮和火绳枪,要知道由于荷兰人垄断香料群岛的香料贸易,西班牙人又霸占了菲律宾群岛,因此后来的泰西国家只能想方设法从中南半岛上获得罗勒、豆蔻、丁香等产品,而为了交换这些在欧洲大价钱的香料,泰西人最大宗的交还商品就是枪炮军火,而长期跟暹罗的战争也使得柬埔寨各地贵族患得患失都装备了西式的武器。
不过有武器也要知道怎么用,相比一度雇佣法国人操纵大炮的暹罗军,经济上更为窘迫的真腊人只能自己摸索新式战法,而这样做的后果是,为了防止炸膛,柬军在火药装填上十分谨慎,所以到最后,原本杀人的武器却成了激励将士士气的另类鼓号,自是无法和夏军火器的杀伤力来相提并论。
受挫的窝家军只好老老实实的等待亚军的到来,可是亚部的行军速度同样缓慢,一时半会还无法前来汇合,无计可施的窝家只好率军继续堵在金奔城外。
但窝家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末日已经屈指可数了。
六月初五夜间,夏军三百人分乘十条快舸、四条长龙,顺金奔城内的湄公河细流出城,旋即转乘河面上大型红单船绕道窝家军背后并趁第二天黎明时分发动奇袭。
窝家军虽然对金奔方向有所警戒,但对于己方背后却疏于防范,结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看到敌军营地腾起熊熊大火,早就横戈待枕的金奔城内夏军当即开出城去,两部里应外合,便彻底杀败了叛军。窝家连同部属一千余人被杀,其余一千五百余人伏地请降,只有极少数逃入远处丛林,侥幸逃脱性命。
得胜的夏军在审讯俘虏后得知亚部正在赶来汇合,于是立刻出兵。一千余夏军轻兵急进,在距离金奔四十里外伏击了亚军。还以为窝家军已经牵制住夏军的亚毫无思想准备,甫一交手便溃不成军。夏军掩杀十里,亚军伏尸十里,亚本人虽然在部属帮助下遁入丛林逃脱夏军追杀,但因为伤势未及时治疗,最终死于破伤风。
夏军两战两捷,大大震动了整个柬埔寨。见到夏军势大,再加上哲塔家族还有一些影响力,因此从六月底开始,湄公河西大部分省份的诸侯领主纷纷派人向哲塔四世输诚,在华夏朝扶持下的金奔王庭这才算初步站稳了脚跟。
七月初,越南援军终于开到,兵力大大富裕的金兰大都护府立刻驱动越军扫荡湄公河西的柬埔寨各省。其实比起翻越长山进入下寮作战的越军主力来,越南王庭支援金兰的五千偏师可以用老弱病残来形容,可是即便如此,比之武力更加孱弱的柬埔寨人,越南人的战力还算是蛮可观的。这不,一个月内越军横扫柴桢、西宁、小河等三省——当然这三个省的面积也相对较小,仅相当于华夏国内四五个县而已——荡平沿线柬埔寨人城镇、村落,抓捕真腊百姓近万口,并顺利进军菠萝勉城下。
“副都护。”出任征讨军粮台的西贡直隶州知州黄侗向时任金兰大都护府副都护、征讨军总统的谢添进言道。“王师此番出击,是准备将河东纳入王土的,若是听任越南军掳走百姓,那又有谁来替我朝耕种,替我朝纳税。”
谢添是原郑成功部将前锋马部先锋官谢永常的孙子,也是童子营甲寅期的出身,资历在夏军中的也算是很老的,不过现而今已经从武职转了文途,自然要虚心接受行政官僚的建议的:“黄大人说的是,但把真腊人当成越南军出兵的报酬是当初约定好的,实在不好食言呢。再说了,现在河东尚未彻底平定,不是还用得着越南人吗。”
都护府的副都护相当于内地行省的都督同知,作为能够和一地最高长官敌体的存在,谢添其实是有权力推翻之前的承诺的,如今犹豫不决,也只是因为事情关系到华夏朝的信用和对外形象,因此才不敢稍越雷池罢了。
工部出身的黄侗想得却更多:“此事却是蕃洋衙门专使定下来的,但是下官以为当初是欠了思考,这么些真腊人若是落到越南人手里,岂不是让其如虎添翼了吗?就算不能留在当地耕作,须知道石禄那边也缺矿奴啊。”
黄侗这话其实并无道理,而且还有工部跟蕃洋衙门争夺殖民地主导权的嫌疑,所以听得明白的谢添眉头一皱,好半天之后才犹豫的命令道:“来人,去把尊室东道大人给请来。”
“见过上国都护大人、黄州尹。”身为正三品越南枢密院同知枢密事、东征第二军总制使的尊室东道很快就应召而来了。“不知道大人召见所谓何事。”
所谓尊室其实就是阮姓,但并非是越南阮王的近枝亲族,血缘相对较远,不过能得到赐姓也说明尊室东道此人在阮氏一族中的地位,或者说至少表明了其是有些能力和手腕的,因此才会不满四十便获得了如今越南最高武职之一。
谢添当然不会开门见山,因此他提出一个话题来:“尊室东道大人,菠萝勉城可不比柴桢、西宁、富莲三座小城,其城墙坚实易守难攻,不知道越军可有把握攻下城池。”
越军虽然有五千人,但是其中二千多根本不能作战,也就是能做些押解、押运、看守的工作,至于剩下的二千多近三千在平地上欺负一下柬军也是可以的,但攻城就有些作难了。
所以尊室东道也不讳言:“若是有上国大炮相助,或许能克城。”
“大炮相助。”谢添皮笑肉不笑的一呲牙。“尊室将军说笑了,我军带的火炮你不是没有看到,那只是用来野战的,用来攻城却是不合适啊。”夏军常用的野战炮,金兰驻军自然也是有的,但数量却是有限,再加上东南亚的道路湿滑难行,因此实际上夏军装备的主要火炮是国内淘汰的大佛郎机,这种火炮在近距离的野战中效果颇佳,可用来攻城却是不行的。“归根到底还是要仰仗越军的勇力啊。”
尊室东道有些苦恼,说起来越南并不想为华夏火中取栗,但若华夏不能得到湄公河东,那自然也不会支持越南获得下寮,因此他只能出工不出力打些顺风仗。好在柬军无能,所以至今没有重大伤亡。可是战争中不可能永远都一番坦途,现而今谢添让他押上老本,这就触及了他的底线。然而有心不答应吧,会安外海的夏军炮船犹在,柬埔寨更是越南的前车之鉴。
不得已,思来想去,尊室东道硬着头皮回答道:“请上国大人放心,我军一定效死。”
谢添满意的点点头:“好,如此甚好,有尊室大人这话,本官就心安了。”
尊室松了一口气,然而他的心还没有完全放下,就被谢添的下一句话惊的整个人一颤。
“尊室大人,另外本官有一事相求,请大人将之前俘获的真腊人交予本官。”
尊室东道立刻不假思索的据理力争道:“什么?谢大人要收回全部真腊俘虏。大人,这可是贵国天使亲口应承下来的,大人如此对我军可是不公之极啊。”
“本官不知道蕃洋衙门的专使是怎么应承贵国的,但是贵军把人都拿去了,谁来为我朝耕作,我朝又向谁来征收田赋劳役。”谢添用黄侗对自己说的话回覆着,看着脸色如猪肝一样的尊室东道,他冷笑道。“当然也不能白白劳动了贵国,所以,人留下,钱财可以给你们,菠萝勉城内的金银珠宝你们可以悉数带走,今后遇到有抵抗的城池、城镇也可一体照办,尊室将军,你以为如此可否吗。”
“这。”说起来越南现在倒也不缺人力,因此谢添的解决方案倒也并非不公道,因此尊室盘算了半天,咬牙应道。“还请都护大人言而有信。”
“尊室大人,本官并非是金兰大都护,但是所谓言而有信还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