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松水师?这可新鲜了,在太湖玩舢板也出海了,不怕浪大将自己掀翻了。”在宁海白溪、台州淑江上的一系列表演获得成功的舟山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对这些以海为家的男儿而言清廷新建的苏松水师不过是一群不能下海的守户犬而已。“走,咱们去教训一下这些不敬海龙王的家伙。”
看着来势汹汹的鸟船,任谁都看出对手的不怀好意,但苏松水师刚刚组建,这第一仗总不见得没打就调转船头逃跑吧,再说了现在是顺风顺水,掉头可就逆风逆水了,于是乎出于多种考量的叠加,两条清军巡逻沙船径直迎了上来。
船还没有靠近,清军的船首炮便乓乓的打响了。由于苏松水师原本是由太湖沿线各协、营抽调船只、人手组建的,因此这两条沙船的吨位都偏小,连带着船首炮也只有四五百斤左右,而且不是红夷炮也不是佛郎机后膛炮,却是老式的盏口将军,因此射程、威力都不甚了了,只是响声似战鼓一样激励着清军。
惯于水战的舟山队这边却连响动都没有,只是全力的靠近着,不过清军却没有看出舟山队的船并不是直直的对准自己,而是微微带着角度,就这样双方擦身而过。
三条船交错的时候,鼓噪的清军将大量的火箭射了过来,此后还有火瓶什么的东西因为距离较远而落到了船间的海面上闪烁了一下便直沉大海了。至于射到鸟船上的火箭,大分被覆着稀泥的挡板所阻挡,即便有一小部分钉在船桅、船甲板上也被早有准备的舟山队用细沙给湮灭了,只有一处船篷被引燃了,但清军的欢呼没有持续多久就看见鸟船上刀落蓬分,还没有引起更大火灾的船篷在风力的作用下反扑清军堕后的沙船。
正当后卫的清军沙船忙不迭的用竹竿挑开飞舞的船篷的时候,郑军鸟船开始掉头了,这下清军守备开始坐腊,须知道最初沙船是顺风,鸟船是逆风,可以说占尽上风,但如今形势倒转,这就对清军极端不利了。掉头吧,以逆风迎战顺风,吃亏的绝对是自己;不管不顾的跑路吧,沙船跑不过鸟船也是肯定的,这该怎么办?
还没等清军想明白怎么应对,掉完头的鸟船开始发威了。同样是船首炮,八百斤的佛郎机炮的射速和射程远超过清军,虽然起伏不定的大海造成多数炮弹失的,但偶尔瞎猫碰到死老鼠的一发就足以让落后的那条沙船吃够了苦头。
事实上,佛郎机的威力也一样有些偏弱,但怎奈何清军所坐的沙船原本是内河的规格,船板极其单薄,所以只这一下便打穿了甲板并在余势未尽的情况下透体而出。清军一边抢堵,一边跟逼近的鸟船互射着。可惜因为风力的问题这一回射出的火箭纷纷偏离的目标,反而被郑军射出火箭引燃了蓬帆。又是一炮中的,这次佛郎机炮装入子铳内是霰弹,结果正在救火的清军被射倒了一大片,火自然也救不了了。
鸟船很快驶过像火山一样熊熊燃烧的船体,与刚刚艰难选择调头的另一条清军沙船撞在了一起。说时迟、那时快,几十名早有准备的舟山队的水手操着各种武器跳帮过去,与一众清军在狭小的舱面上厮杀了起来。清军兔死狐悲自然拼死一搏,而郑军刚刚解决了一个敌人,士气正在高昂,因此也下手毫不留情,双方的厮杀极度惨烈。
可惨烈归惨烈,但在鸟船一侧弓箭手精准的狙杀助战的情况下,优势却坚定不移的向郑军方面倾斜过去,当清军守备最终倒在血泊之中时,战斗宣布结束了。
“这炮可好多铜啊。”一边检视自己的伤者一边给对方伤者补一刀的郑军冲着自己的战利品评头论足着。“要是熔了能造多少铜钱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边上的正在裹伤的船长呲牙咧嘴的笑道:“说得好,拉回去无论是铸钱还是铸铜器,可不比当炮打得近要强嘛。”
“蜈蜞屿虽然离咱们远了点,但却在东宁、琼州和广南三地来西渤泥的路上,要是咱们能在那也建砦设港,就可以和超武堡互为犄角了。”修补好蓬帆的高诚很快便回到了超武堡,但这次离奇的境遇和岛上数百户中国移民却给了他极大的灵感。“若是还能在南洋上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虽不说西渤泥都督府就固若金汤了,至少红夷就别想封死咱们。”
“高大人的意思是狡兔三窟。”弓长明皱了皱眉头。“主意不错,可咱们如今才这些人手,自守都紧巴巴的,又如何能有力量分配到蜈蜞屿上,更不要说什么第三个窟了。”
“蜈蜞屿上的张氏手中有些团练民兵,守备的问题倒也不大,只要咱们拿捏住水师的力量,他们是不敢跟咱们翻脸的。”高诚解释道。“我的意思,或可以先给他们一个名义,等咱们人手充裕了再安排驻军过去。”
“这倒是可行。”姜韬点点头。“但给什么名义才能即安抚了对方又不僭越体制。”
“西渤泥都督府正七品蜈蜞屿镇守使怎么样。”常勇提议道。“再给予督导汛兵之权,也算名实归一了。”看着眉头凝成川字的几人,常勇解释道。“虽然可能跟本藩体制有所冲突,这不,将在外便宜行事嘛。”
“不必给张氏那么高的地位。”步队第五队领队高铭一冷笑道。“咱们几个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如今才是个从七品、正八品的,凭什么给他们一来就压在我们头上,以我的主意,给一个里丞的职位,再给一个汛兵领队即可了。”
里丞、坊令是明郑县以下的第一级单位,按照现行的制度都可以享有从七品的待遇,至于汛兵的领队官嘛,给个从八品保义副尉也可以,给个正八品修武副尉也可以,正好在田超这个假职都督的职权范围之内。
“我看可以,用这两个职位或可以试探他们的忠心。”诸葛枫叶双手赞成着。“若是欲壑难填,自然就一拍两散,反正南洋的岛子多了去了,咱们也不一定要指望着他们。”
高诚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当然他没有跟对面打过保票一定会讨要来什么,只是他觉得光是用两顶官帽就打发了对方的报国之心有些不妥:“下官以为,还是要派人常驻在岛上,另外,是不是给岛上补给一些火器之类的武器。”
“火器。”诸葛有些舍不得。“火器咱们自用和换金子都不够呢,又如何能支应他们。”话虽如此,但为了笼络蜈蜞屿的力量,他还是咬咬牙。“要不送他们十几领鲨鱼皮铠好了,至于铁器什么,上次从泊泊尔人手中缴获的武器还有很多,熔了造些农具、铁锅送个他们。”
高诚还待坚持什么,田超手一摆:“事情就这么定了。”
说着田超拿出钥匙打开一个小铁箱,取出一道空白的敕书,飞快的填写了几句,随即盖上印签交给诸葛枫叶,诸葛枫叶审视一遍无误也掏出印签盖了上去,最后监军官苏平也如仪了一番,最后敕书交到了高诚手里。
“高护军辛苦一下,在跑一趟蜈蜞屿,另外诸葛大人批的东西你也带上。”高诚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就听田超继续道。“今后高船长就专司与蜈蜞屿的联络,不过也别太频繁了,就一个月一次好了。”高诚应了一声,此时就听田超道。“另外,高护军之前所提狡兔三窟的主意,本官以为可以,主上派咱们来西渤泥可不单单是为了挖金子的,还得多一个眼看着红夷。”田超顿了顿。“如今何大人负责张铭澄和巴达维亚那条线,高护军负责蜈蜞屿这条线,张大人,寻找合适的岛屿和沿海要津的责任就交给你了。”张水有嗡嗡的应了一声,但田超的话其实没有说完。“不过之前,你先跑一趟金兰,跟金兰的蔡都督商议一下,想办法额外从琼州招揽一些移民过来。”
“都督。”诸葛枫叶的眉脚一挑。“移民之事有司自有安排,咱们不告而自行其是,上面会不会有意见,都督,兹事体大,还是慎重一点为好。”
“诸葛兄也是知道的,没有足够的人力,单单一个超武堡都发展不起来,逞论什么蜈蜞屿和第三个窟了。”田超解说道。“如今琼州移民先运到东宁再运到西渤泥,这有何苦呢。”田超这个说法并不正确,事实上运到西渤泥、金兰以及纳闽的移民多数是直接从琼州登船的,但由于船上还运有一些来自东宁的补给品,因此在场的人都不是十分清楚其中过程。“我也是为为主上分忧。”看着诸葛枫叶凝重的表情,田超笑道。“副使且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坏了主上移民实台的国策的。”
“但愿如此。”诸葛约束不了肆意妄为的田超,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都督且好自为之吧。”
短会结束了,所有人都准备离开议事厅,此时田超叫住高诚:“你小子这么热心,说,是不是在岛上勾搭上了良家妇女。”
高诚支支吾吾的,田超却威胁道:“你不说有人会说,一船的人该不会都跟你一样胆肥了吧。”
“我胆子再肥也没有你都督大人肥。”高诚嘟囔着,却在田超威逼的眼神下屈服了,悻悻的说到。“是又怎么样。”
“我可记得你在东宁有一房未过门的媳妇的。”田超的话让高诚脸色大变,结果却引来了田超的哈哈大笑。“你小子慌什么,男子汉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现在东宁叫做女少男多很难做到,但若你有本事,风流一把又如何,不过我可告诉你,你不能光顾着自己,西渤泥还是几百个弟兄没有着落呢,你想办法跟张氏说清楚,有女儿的尽管放心来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