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笄离开了石室,她觉得大概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看见石头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不过是继续寻找凌薇或者回冰霜谷去两条路。然而她已经失去了嫔儿,绝对不能让薇儿再陷入险境。想起那白白嫩嫩的小师妹和胡俏嫔染血的尸体,她就觉得心里发疼。不经意间又碰到了那支簪子,胡俏嫔曾经渴望过自己也有一件这样的信物,好有一种念想。而如今虽说大海捞针,她却仍然希望自己能找到家人,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
已经走了数月了,包里的银两也渐渐缺乏,赵笄仍没找到凌薇。江湖上的消息已经传开,孟石二人落崖,若非赵笄心性较之最初已大有长进,必然当场就嚎啕大哭,幸好没过几天,二人在武当山出现的消息传来,赵笄就按照方向又继续寻找。
“看见没,陈宅要招丫鬟呐!”“就是,陈大侠给的待遇相当不错呢。”“要是运气好,还没准能搭上他的徒弟什么的。”“看你的****儿,是不是更看好陈大侠本人啊。”几个女子正围着一面布告栏议论纷纷。赵笄走到外围,远远一看,果然是吴州大侠陈登启要办三十七岁的生日宴,广宴天下武林豪客,觉得宅中侍女不足,因此打算采买一些仆婢使用。赵笄一听到陈大侠心中一动,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想来作为亲身经历者的陈大侠当然是十分清楚的了。反正月银不菲,比起露宿街头倒不如…。
“露珠,去把书房桌上的万宝菊花换了。”“好的,红姑。”赵笄答应一声进了书房。书房不大,布置的颇为整齐,赵笄很快找到了需要更换的万宝菊花,翠绿的菊花果然是珍品。这几天来赵笄一直小心翼翼的探查陈宅的情况,但还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甚至那个吴州大侠陈登启也没见过一面。赵笄搬着菊花走出门外,正想着如何潜入前面的正院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当年的书信什么的,忽然足下一扭,竟然踩到了门栏之上,当时摔了下来。原本以她的武功怎能轻易摔倒,但周围尚有旁人,如果露了底会让人起疑。
“小心!”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有人伸手将她拉住,赵笄擦掉头上的冷汗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那是一个中年人,相貌端正,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儒雅平和的气质。赵笄急忙低下头去,一面道谢,一面在心中暗想道:这个人是谁呢。
月光刚刚朦胧的罩上天际,此时后院的仆婢们也纷纷准备就寝,赵笄将包裹中暗藏的夜行衣准备好,摸了摸怀里的簪子,将被子伪装好,点上一炉安神香,关好门从窗子飞了出去。
前院比后院大上许多,但显然更加空旷,赵笄悄悄的潜入了正厅的大书房,她现在的功力虽然不算很高,但躲开几名巡夜的下人还是很容易的。
既然是几十年的老物件当然不会放到明面上来,赵笄将手伸向了书架后面,以前师父讲过一些关于机关的事情,虽然她所学不如小师妹,但这些简易机关还是能够破解的。吱扭扭一阵响,一个小架子出现在面前,赵笄伸出手,小心翼翼抖出上面的灰尘。一些大额的银票,赵笄看了一眼就丢了回去,一些废旧的喜帖,已经模糊的看不出来了。赵笄辨认了一下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放了回去。接下来是一本少林派的绝学拈花指,赵笄看见封面就急急忙忙放了回去,偷学人家功夫可是要不得的,不说人家会怎么看她,师父都不会原谅她的。她并不知道的是她将这些东西一件一件放回时,窗外的一个人影诧异的看向她,将手中正聚起的真气缓缓散了开去。赵笄继续向下翻找,这次找到的是一个本子,本子很薄,上面没有几个字,多半是些奇怪的东西,大概是密码之类的,赵笄本来打算也将这个收回去,却忽然停住了,眼里散发出既惊诧又欢喜还有些怀疑以及恐惧的神情来。她缓缓将手中的册子放下,从怀里取出了那支簪子,那簪子上小小的一行字后面有着一个图案,似乎像是花朵,却又像是一盘毒蛇,而这个图案竟然和那册子上画在落款上的一模一样,拿着那本册子,赵笄的手都是颤抖的。窗外那个人也颇有些吃惊,这欧阳家的账册还是极偶然的一次欧阳家散财时交由自己帮忙给的呢。别说别人不能知道,就算是自己,也早就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件东西了,那女孩子不过二十几岁,当时不可能在场,怎么可能来找这种没有一点用途的东西呢?
赵笄将其余的东西放了回去,犹豫了片刻也将手中的看不懂的密信放了回去。她站起身来,回归机关跳出窗户。她一路走回房顶上,只觉得胡俏嫔又在她身边,还在弹那好看的红木琵琶,眼泪又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了。“拿着。”一双修长的大手将一张雪白的手帕递到赵笄面前,赵笄一惊,抬头时却发现是白天的那个人。“我……。”“没什么,如果你不想说,我什么都不问,不过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难过了。”
坐在床上,赵笄望着窗外,胡俏嫔的影子似乎还在她眼前盘旋,这一辈子大概也是抹不去了。她数着天上的星星,数着数着越来越混乱起来,最后只听见呼呼的风声,耳边却回响起那人温柔的安慰。想到那个人,赵笄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来,当然如果此时有人看到的话,绝对会告诉她,她的笑容绝对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要甜美许多。
许多年来,他没再心动过。赵珶是美得好像神仙一般的女子,曾经他以为能有机会一亲芳泽,可等待他的却是婚礼上的弃如敝履。尽管她是走上了红绸,但在永生剑客出现的一瞬间,她那样灿烂的眼神,是无论如何不会假的。自始至终赵珶都没正眼看过自己,想到这里,陈登启慢慢的闭上眼睛。然而今天他又看到那样的女子了,有着和她几乎一样的纯情和温柔,尽管不如赵笄芳华绝艳,却也是有着独一无二的清丽之姿。她那样年轻,那样美好,以至于他的心都以一种十八年从没有过的节奏剧烈的跳跃着。但他知道这不能够,因为她那样年轻,那样美好,而他如今已经年近四旬,遍历尘世,早已失去了当年那种清澈的目光。
遍历世事久经风,心似磐石身似松。偶然落得一夜雨,云卷云舒能转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