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众人本已料不到之前的变故,此时又见两人坠崖,一时呆住了。面具人建议大家下崖寻找,然而那断崖下面竟然是山脉中一处完全封闭的盆地,下面积雪至少也有几十米厚,完全无法下去,只得作罢。一团鲜红的血水从崖上缓缓飞落,在空中结成冰珠,直没入近十丈深的雪中去了,云轩用雪擦擦脸颊,站起身子踉踉跄跄的往山下走去。
山上已然完全不抱希望,然而崖下此时却又起了风波。却说凌薇拉着卢芙一同跃下悬崖,耳旁一阵风声呼呼作响,眼前一片银白不断倒退,卢芙早已吓得晕去了。“不能给箫哥报仇么?师父她们要怎么办?我还没回家啊,就这样死了么……。”心念电转间,抓住卢芙的手猛的按向崖壁,奋力使出凭虚御风的功夫,来向上纵跃,虽然只能稍缓下落之势,也好过要摔得粉身碎骨。卢芙的身体压在石壁上,瞬间磨擦得血肉糊,痛得醒了过来,哇哇大叫。此时凌薇已然稳住身形,用乌血蛇勾住冰崖,顺着崖壁缓缓溜下。虽然而下落之势甚急,所幸乌血蛇质地坚韧无比,及至钩爪粉身碎骨之时,二人已然滑至离雪面三丈左右了。
其实从高处坠落,虽则距离极高,凌薇又尽力减缓下坠,也不过是片刻光景。凌薇见二人自上而下,自死而生,尚未来得及感叹。远远的就发现雪中有一个极深的洞,凌薇知道倘若直接从上面落下,雪花一激之下立时便会昏迷,冻死在雪中。而那个洞必然是石箫落下造成的,牙齿一咬,她控制方向转身向石箫落下的雪洞处落去。
只见石箫躺在松软的雪堆里,几乎整个人都被雪花覆盖了。凌薇也落入了旁边的雪中,好在之前已有石箫将雪弄散了一些,此时她扔下,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伤口都结了冰的卢芙,竭尽全力闭住气息。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骤然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尽管孟凌薇轻功已是运用的恰到好处,还是觉得身体似乎被马车碾压一般,“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几乎要晕了过去。她强行忍住疼痛,急忙将石箫的身体从雪堆里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脉搏。还好,虽然受到撞击受伤昏了过去,身上筋骨也多处折断,索性总算还并未伤到要害。她毫不犹豫的将体内所余不多的真气输了过去,石箫悠悠醒来,口中竟先是喃喃道:“有路,有路。”然后才看见凌薇,不由得吃了一惊。二人相拥在一起,凌薇一面用卢芙的剑固定了断骨,一面笑道:“这般经历生死,已经并不是第一次了呢。”
原来石箫坠崖之处远离崖边,他虽然竭尽全力阻止下落,也还是向下飞落,待接近崖壁时速度已然极快,与其在冰壁上磨成肉酱,还不如落进雪里或许还有生路。然而当他落入雪堆之时,猛的发现前方的雪层内似乎是有人打了一个洞,险些撞上洞顶的冰盖,吃惊之下,闭气已然不及,只觉得全身一痛,就此晕去。
二人四处张望,除了一片雪白再无其他,商议之下,既然不会有人救援,与其坐在原地等着冻死,倒不如进去看看,这洞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小心翼翼的钻入雪层之下,凌薇看了一眼神志不清的卢芙,也将她拖了进去。山谷内的雪堆积极厚,而下方竟有一条由冰盖制成的通路,上面隐约有掌纹印记,显然曾经有武功高手用内力融冰前进。一路行去,越走越是心惊,此路极长,且似乎已存在甚久,内里冰盖在冰雪重压下,仍极为坚固,两人抚摸着冰壁不由得大吃一惊,显然当时建造之时,此人内力必然穿透极远,如此地道倘若孟石二人内力充沛之时同时开凿,挖至此处也已力竭了。而远远望去,地下的冰洞仍旧一望无际,不见尽头。又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一线光明猛的扑入眼中,只见前方豁然开朗,一眼寒泉,一方玉台,一面冰壁,俨然画成了仙境的一处角落。
凌薇深深吸了口气,此处已然在山谷另一边了,又是如此紧贴山体,恐怕就算是从正上方看去,也难以发现丝毫踪迹。她将手伸进寒泉涌出的小池之中,泉水清冽,虽在冰雪之中,却也不觉得寒气砭骨,一条白鱼似乎受了惊扰,从小池中轻跃出来。凌薇走向玉台,玉台竟是中空的,里面堆满了大量的木材,正为了以后饮食无忧松了一口气时,耳中传来“咦?”的一声。
石箫站在山壁前,山内竟然封着一把火红的剑,上面用写了一行字,虽然不似剑痕,却深得剑意,上面毫无指纹,竟然是用内力隔空写成。那位融冰成路的前辈,毫无疑问是一流高手。
其词曰:江湖纷纷扰扰,何故碍我逍遥。弃却旧名故事,还我本真灵窍。将此百年传承,铸成云雾缥缈。火焰融其魂魄,冰雪封其外貌。后人再执此剑,造化参天功耀。
二人不由震动,那剑虽未融化冰层,却隐隐有热气透出,材质必然不凡。内力极高,又能将此绝世之宝封冻于此处,想是看破红尘的逍遥高人,虽未得一见,其仙风道骨,旷世风姿,已是浮现在脑海之中,不由令人心驰神醉,以至于凌薇也并未注意到身上的月影似乎在靠近冰层时动了一动。
冰着实厚实,二人又是用火折子烤,又是用热水融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了宝剑。果然宝剑入手,温暖而并不灼热,其华内敛而不散,晶莹剔透中隐隐有火焰在流动。剑身约有三尺多长,形似冰柱,色若流霞,那剑看上去并不十分锋利,却蕴含着一股煞气,剑柄是用上好的火云晶镶嵌,排成龙形,握上去手感极佳。月影本来是也一等的宝剑,此时与此剑相比,竟似落了下风一般。
“似有温而无热,似有光而无火,似利而无锋,似煞而无妖,长三尺三,宽三分三,厚三厘三,连锻三年三月三日以三时三刻之泉水淬成,铸剑三人均殉剑而死,此剑不知由何物铸成,只是江湖传言此剑由当年威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刀改铸,名为龙燚。”凌薇轻声道。石箫伸手摸摸淩薇的头道:“家师素喜广搜怪谈逸事,然而这许多东西,我在师门十余年也未得听闻。薇儿说得如此详细,可......。”说道这里不小心扯到伤口,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凌薇脸上露出一丝淘气的神色:“师父手中也有不少这种册子,不过不让我们乱动,我有功夫就会溜进去偷看。”说着轻轻摸摸石箫受伤的地方,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一丝惆怅一闪而过。
此时日已渐渐西去,火红的晚霞在长空中划过,二人身受重伤,抓鱼大是费力,不过幸好池中的白鱼甚多,总算也捕获了不少。用最后一支火折子点燃了火,回忆着自相识而来,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的经历不禁感慨万千。
良久石箫忽然轻声道:“假如我们有一日可以生离此地,你会去杀了他么?”凌薇脸色一变,随即转向石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箫哥哥吃醋了么?”石箫的脸上一红,双手扭动着淩薇的衣角,摇了摇头。凌薇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了:“假如要杀他,当时我就带他一起下来了,我觉得他似乎并不该死,当日若是他选择杀我,又会如何呢?”石箫点点头,讲出了当时在冰宫里云轩救下凌薇之事,最后说那药丸极可能是数十年才能炼成的极品之物,天罗大至宝丹,以云轩的身份也顶多只能有一颗保命罢了。凌薇叹息一声,错过就是错过了,从今之后那个人就会变成回忆,面前的这个人与自己生死相随,情深意重,自己没有理由辜负他。二人说着,渐渐乌落兔起,卢芙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环顾四周,向前方的黑暗中走去。
生死相依堪通神,缘来当作冰里人。玄序徒然将日暮,安得苍穹降玉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