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蛇先生
30595600000029

第29章 文之运(五)

那恶鬼体量与常人无异,所以现在站在地上,没有了刚才的压迫感,用与他外貌不符的温柔声线说道:“元姬客气了,令尊大人侍奉西王母本就繁忙,这次还特地前往文昌宫报信,实在是让我等汗颜!”随后看着已经退到很远的常贞道:“这位想必就是常家的贞明公子了吧?公子以貌取人,未免太过肤浅。小神丑是丑了点儿,但可不是什么恶鬼啊!”常贞这才一点一点地走过来,知道自己闹了大笑话,所以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不甘心地吐槽道:“不过呀,您这个出场方式也太闹腾了吧?就不能动静小一点吗?”听了常贞的话后,魁星审视了一下自己然后说道:“这可由不得我做主,毕竟我刚才的那个‘魁星点斗,独占鳌头’是阳间的人给我确立的形象。我若是因为不满意就擅自丢弃或是做一些改动,那么阳间的香火我就没有资格受了!”

常贞小声嘟囔道:“都是入驻文昌宫的神籍了,还要在乎阳间的那点香火吗?”没成想常贞的窃窃私语被魁星听了去,而那魁星也不介意,只是耐心地解释道:“贞明公子有所不知,我协助文昌帝君主管文运,最重要的就是通过香火知晓士子们的情况,而香火是否能提高道行倒是次要的事了!”魁星虽然面目丑陋,但说话行事都是一派君子之风,让常贞很是惭愧,赶紧上前拱手道:“魁星恕罪,晚辈学识浅薄,冒犯了您!”而魁星仍是很温和地答道:“无妨,不知者无罪!公子不必自责!”

涂山元见他们误会已解,便开口言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进去吧!”而魁星恰巧看到了正在昏睡的孙建伟便出言询问,常贞赶紧答道:“他是我的同学,这次就是因为他想要买文才,我们才发现这件事的!”魁星点了点头道:“一个凡人,是不应该知道这些事儿的内幕,让他睡着了也好。这样吧,我变作他的模样进去,天聋地哑一定想不到,警惕之心必然下降。如此,我捉拿起他们来也容易一些!”说罢晃了晃身子便变化得和孙建伟一般模样,只不过双目更加有神,站姿也更加板正,比之原版孙建伟,气质上是截然不同。

三人一同进了那房间,而那老者仍旧用不变的笑脸迎接来客,口中道:“客人又来了,想必还是明白这买卖有多划算吧!”这一次,常贞和涂山元都没有说话,答话的正是“孙建伟”。“孙建伟”道:“不知两位做这买卖已有多久?我今以寿命换文才,说到底是为了有个好前程。这等好事,我当然希望能代代相传。若是我的儿子和孙子们也想如此,到那个时候,二位可还安在?”那老者捋须笑道:“这位客人好大的胃口呀!不过我再和您的三代儿孙成交买卖不成问题。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再要求下去,可就是人心不足喽!”

“孙建伟”嘴角微微上翘,其弧度之小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在笑。微微笑过之后,“孙建伟”又道:“老人家好爽快!既然如此,那我就一并问清楚了。既然能拿寿命这等有数之物来换文才,那么文才想必也是有数的吧?两位做这买卖这么久了,文才之数必然是在减少,不知到我的儿孙登门之时还能剩下多少。以防万一,我能否先预定呢?”那老者眼神阴暗了下来,冷冷地说道:“这位客人心思缜密,论察有据。前后百年之事推断得一清二楚,这等心智还用来舍命买文才吗?”而“孙建伟”也沉下声说道:“那是因为人心不足哇!”说罢面容开始改变,脸色逐渐变成蓝色,十七岁的平整皮肤也开始变得疙疙瘩瘩。

那老者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这哪里是要买文才的高中生,明明就是副文神魁星。惊慌之下抓了写字的老太太就跑,此时的魁星已经完全现出了本相,伸出左手祭出铜斗,口中大叫“哪里跑”,那铜斗登时变大,将那老先生和老太太罩在了其中。很快铜斗中传出声音,“魁星饶命,魁星饶命”,现在早已不再是之前数次交谈的苍老之声,而是稚嫩的男童声调。魁星无视求救之声,收了铜斗,用身上的飘带将天聋地哑两童子捆好。常贞定睛一看,他们确实如涂山元所说,外表看上去比乌月和青月还要小。

魁星坐定之后就开始审讯二童,由于地哑现在被捆住了双手,所以写字的任务由涂山元代劳。魁星问道:“快说,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天聋答道:“我们想要能再听见,想要可以再说话。有一次随帝君下届之时碰到了一位崔珏崔判官,他说只要分别用四十九只听力好和四十九只能言善辩的魂魄炼丹,我们吃下那丹药后就可以听见,也可以说话。”地哑因不能说话,在一旁频频点头。

魁星追问:“然后呢?”天聋答道:“那崔判官巧舌如簧,我和地哑虽然知道这是犯天条的罪,但还是心动了。随后就和他做了这个交易,我们两个合力用文才来骗取凡人的寿命和魂魄,然后他在其中帮我们挑选合适的魂魄炼丹!”魁星叹道:“唉!随着科举日兴,文昌帝君一直都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松懈。直至曹雪芹逝世,天下文脉开始衰落,帝君这才决定休息一年。这一年还没完,你们就已经开始作乱。文昌帝君为文章之司命,贵贱所系,故用聋哑子侧,使其知者不能言,言者不能知,天机弗泄也。只不过终究是家贼难防呀!”

常贞不由得疑问道:“休息一年是指?”魁星答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文昌帝君所说的休息一年,自然就是下界的三百六十五年。刚才我以儿孙为由试探他们,结果他两个因不知是我,全都招了出来。还能再与三代儿孙买卖,三代,至少也是百年,所以他两个已经作乱了二百余年。”

说到这里,常贞更加疑惑了,又问道:“二百年,那文昌宫诸神就丝毫没发现吗?”魁星眉头紧皱,非常失望地说道:“贞明公子有所不知,这文才确有定数!天下才共一石,可是文脉衰落之后,天下士子便不需要这么多文才。所以文昌帝君决定休息之后,只划分了一勺文才分配给天下士子。”常贞被说得更乱了:“一石?一勺?那都是多少呀?”涂山元赶紧附在常贞耳边解释道:“一勺就是一石的万分之一。”而魁星并不在意常贞听不太明白,继续说道:“他两个在那一勺之中取出一圭,拿来买卖。圭勺之量,微小之至,几乎可以略去,哪里又能那么容易察觉到呢?”魁星说罢,还没等常贞开口询问,涂山元就附在他的耳边说道:“一圭是一石的一千万分之一,也就是一勺的千分之一。”常贞不禁叹了口气道:“天下之才的一千万分之一,就能在二百年间骗取这么多人的寿命和魂魄,这也太讽刺了!”

魁星笑道:“贞明公子也不必太过灰心,这种情况在文脉衰落之时实属常见。要想让文昌宫将一石文才全部投入人间,那只需要振兴文脉便是!到那个时候,文昌宫公务众多,自然就没有哪个神仙有机会动歪脑筋了!”常贞撇了撇嘴道:“振兴文脉哪有那么容易啊?再说到底该怎么做呢?”魁星拍了拍常贞的肩膀叹道:“至于如何振兴,那就要靠人类自己了!凡事盛极必衰,历代亦有数度文脉衰落之时,最后还不是靠着人类自身的努力重新振兴文脉了吗?不过我的私心倒是别振兴的好,这样我们就不用那么费劲地工作了!哈哈哈哈……”常贞白了魁星一眼道:“原来您也会开这样的玩笑啊!不过我估计啊,振兴文脉之事应该不会远了!”魁星睁大了眼睛问道:“何以见得啊?”常贞不怀好意地笑道:“因为刚才您不是说了吗?文昌帝君要休息一年,也就是人间的三百六十五年。文昌帝君可是司文运的主神,他会做这样的决定说明他心中判定三百余年后人间的文脉会重兴吧!”

魁星点了点头佩服地笑道:“说的很是在理,希望如此吧!不过你别忘了,天机不可泄露!”说罢对着天聋地哑大声问道:“是不是呀?聋哑子。还不跟我回去乖乖受罚!我估计你们受完罚后,这烦人的工作呀就要开始喽!”说罢向常贞和涂山元说道:“二位保重,后会有期!”常贞和涂山元也还了礼,然后魁星便携了捆好的天聋地哑回文昌宫去了。

常贞和涂山元见事情已经解决便一同走出了大楼,而孙建伟此时正靠在墙壁上熟睡。常贞走上前去把他摇醒,孙建伟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要买文才,二十年的寿命我也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