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小三子的小船在浦东的一侧靠了岸,朝停泊在这里几条小船的隙逢处挤了进去。他还拿起小船的缆绳纵身跳上了岸,把缆绳另一端的木桩用力地往岸上的泥土里插着。
可是原来停泊在这里有一条小船上的人就发话了:“哪里来的小赤佬,不问一声老爷叔,就自说自话把船在这里靠岸了!”
可浦小三子听不懂上海本地话,就问道:“你说什伲?”
“啥个什伲、十三,侬个小船不好停在这个地方!”这个人大声地吼了起来。
浦小三子终于听懂了这个人在说什么,就火了起来,也大声地吼着:“我的小船为什伲不好停在这个地方?这里是你出钱买下来还是租下来的?”
这个人这时从船头跳上了岸,走到浦小三子跟前气势汹汹地叫喊着:“不好靠就是不好靠,识相点赶快把船摇到别的地方去,再不摇走,我就请侬吃生活!”说着还伸出拳头要打人。
浦小三子火气更大,伸出更粗的胳膊,更大的拳头,更大声地叫道:“你要打架,打就打,嘞个怕嘞个!”
这个人一看对方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而且是胳膊粗、拳头大,就被吓住了,竟然往后倒退了几步。
可是浦小三子并不相让,而是上前了两大步,高高地举起拳头欲往那个人的头顶上落下去。
另一条小船上的一个男子见这等情景也跳上了岸,拦在了欲打架的这两个人中间,以平缓的语气劝说道:“都是出门在外的人,有话可以慢慢的讲吗,何必一定欲动粗打架呢,你们两人都熄熄火。”说着转过身对着浦小三子问道:“这位兄弟请问贵姓?”
“我姓浦。”
“是不是这个黄浦江的浦?”
“我不识字,是不是黄浦江的浦,我说不清楚。”
“听你说话口音老家好象是在苏北?”
“我老家在苏北里下河地区。”
“原来我们还是同乡,不仅同乡,还是同姓------”
“你老家也是苏北里下河,也姓浦,这可太巧了。”浦小三子火气消了些,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请问兄弟大号?”姓浦的同乡再问道。
“我没有大号,只有小名叫小三子。”
“叫小三子,船上的那位?”
“是我的家小,叫丫头。”
“这个小船就你们两个人?”老乡再问道。
“就我们两个人。”
“你们两人好象是刚到上海滩,你两人是为啥个事体到上海来的?”那个说本地话的人的态度也好了些,转变了说话的口气。
这时,浦小三子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就把他一家人在家乡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于是摇着小船出来逃荒,在途中一路乞讨,父亲病死,无奈把妹妹送了人家。现在总算和妻子来到上海,希望能找到个活路等等、等等,一五一十给说了个透彻。
这个也姓浦的同乡,听完浦小三子的诉说,竟然流下了泪。
浦小三子就问:“这位大哥,你是怎么啦?”
“我听完你刚才说的苦难经过,想起了我前两年也是在家乡,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也是摇着小船逃荒来到上海的情景,就觉得很心酸。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人说完抹了抹泪水,又说:“对了,兄弟,你和你家小两人中饭吃过了?”
那个说本地话的跟着也说道:“怕是还没有吃过吧。”
浦小三子支吾着,没有作答。
这时丫头也已经上了岸,就在旁边说道:“不瞒两位大哥说,我们夫妻俩已经有两天多没有吃过一粒米。”
那个说本地话的人就回到自己的小船的船舱里,去拿出一碗白米饭,一点萝卜干,说:“给你们两个年轻人先充充饥。”
“这个------”浦小三子不知说什么好。
“这怎么好意思,两位大哥,真是谢谢了!”丫头马上接过白米饭说道。
“谢什么,天下穷人是一家!”浦老乡说道。
这个浦小三子、苏丫头小夫妻俩,吃着这一碗有好长时间没有吃到过的白米饭,心里是除感激、感激,还是感激!
浦小三子吃完了饭,就问本地口音就是给他这碗饭的人,说:“敢问这位大哥贵姓?”
“我免贵姓李,木子李。”那人答道。
“李大哥,刚才是我脾气大了点,是我不好,多有得罪,还望李大哥恕罪!”浦小三子说完就作揖赔罪。
这人倒也爽气,就说:“没啥事体,都过去了,这可以讲是不打不相识吗。”
后来,这两个人不仅帮助浦小三子把小船在岸边停泊妥当。
浦老乡还邀浦小三子和丫头,到了自己在岸边居住的窝棚里看看。
“我就叫你浦大哥,可以吧?”浦小三子问道。
“可以。你小夫妻两人下一步的生活准备怎样打算?”
“我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会捕鱼?”
“在家乡农闲时经常到附近的小河里和高宝湖捕鱼、摸蟹。”
“我看这样,明天起你就跟我到这个黄浦江里捕鱼,以捕鱼为生。”
“这太好了,我就拜你为老师!”
“不要说拜什么老师不老师的,我们两人从现在开始就是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