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笑天一时语塞,艾云也红了脸。这下他们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什么叫百口难辩了。
酒中豪突然收起笑,严肃的瞪着那两个夫差,道:“笑什么笑?你们还不赶快去做事!你,通知死者家属,认领尸体,详细问问可有什么仇家;你,查访一下这两个轿夫平时接触什么人,昨天谁最后看到他们,不要放过任何线索!”
“是!”那二人答一声忙去了。
为了便于办案,酒中豪、白笑天、艾云在衙门暂作歇息,至午时后,有了一些反馈信息。差人来报,轿夫胖子和瘦子平时老实本分,不过是做生意,每日和里和气,并无仇家。昨日天黑时,有人看见他们接了一单生意,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因离得远,并未看清相貌。初始他们嫌天色已晚,不肯去,后来好像加了许多银两,轿子抬着那人奔城东方向去了。
艾云忙问:“可曾看见那人穿的衣服?比如是黑色夜行衣还是平常的衣服,可曾蒙面?”
差夫想了想,答道:“问了,就像一个普通人,要不他们怎么敢去?”
艾云沉吟片刻,面色凝重,道:“看来他这次由暗地转为明地了,并且,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留任何活口。这样也好,便于我们破案。据我分析,他肯定是京城的人,非常熟悉周边的环境,身材高大,右手可能残疾,左手手掌发黑,这下范围又缩小了些。”
酒中豪点点头,吩咐下去,让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着重盘查此类人等。
那差夫走到门口,却又匆匆返回来,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还没有禀报,向酒中豪小声道:“回捕头,街上很多人谣传是千年狐妖转世,祸害人间,还有人说,城门口有一个李半仙几年前就算出胖子和瘦子由此劫难,您看……”
声音虽是很小,艾云却听得一清二楚,她的心中微微有些触动,但并无动声色。白笑天则望着艾云,担忧之情溢于眼中。艾云只装着没看见。
酒中豪眼光扫了一下艾云,犹豫了一下,严肃地对差夫命令道:“休听人瞎胡说!哪有什么千年狐妖。立刻贴出告示:有妖言惑众蛊惑人心者,以罪论处!”
“是!”差夫领命而去。
艾云似乎毫不在意这些,她站起身对白笑天和酒中豪淡淡地说:“你们先在此,我去会会李半仙,说不定有什么意外的线索。”
街上的行人纷纷乱乱,和平常的热闹非凡又不太一样。有人无意中撞在艾云的身上,面露惧色,急退到一边,让艾云微微有些惊异。
难道这里人人都知道了我的身份吗?
到了李半仙的摊位,并不见人。艾云只好拉着一个附近的人打听,那人一见她穿着一身白衣服,手中拿着一柄亮闪闪的剑,问的又是李半仙,惊吓的抖抖索索,瘫作一团,半天说不出话,艾云柔声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人扑通一跪,叫道:“饶命饶命!”
“我不过问问他因何今日不见,你抖什么?还不快如实答来!”艾云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想拉他起来,那人反倒缩到更远一些的地方。
“是是是……他今天出了摊的,只是人太多,他他……他干脆关了门了!”那人拿手捂住半张脸,靠着一堵墙,作畏惧状。
艾云本想再问细些,又怕吓破了那人的胆,只好扔下他去敲李半仙的家门,那人吓得屁股尿流,一溜烟跑了。
敲了许久,门内才有低沉的声音答道:“今日不算了,请回吧!”
艾云高声道:“大师,是我,我是艾云。”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条缝,李半仙眼光扫了扫四周,忙拉艾云进屋,随即又关上了门。
艾云看着他谨慎的样子,反打趣道:“瞧你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却关门闭户的!”
李半仙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唉,别提了!以前曾给那个胖子和瘦子算过命,说他们有大灾,他们只是不信,不想,昨日真的应验,众人听说纷纷找我卜算吉凶,闹得我头昏脑胀的,干脆不算了!”
“呵呵,那还不好?可见你真是高明之人那!”艾云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呵呵,你太过奖了!不过——”李半仙拿眼看了看艾云,眼神转为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不过什么?”艾云收了笑,知道此事准和自己扯上了干系。
“那胖子和瘦子可是质疑过你的身份,背地里肯定没少说一些话,这再一死,更生谣言,以后你凡事要小心些!”李半仙轻轻捻着胡须,让嘴角显得有些抽搐。
“我知道!今日来还有一事相问,你可听说最近的杀人恶魔?”看着李半仙面上刀刻般的皱纹,艾云突地生出一丝伤感。或许,这事不应该来沾染上他。
李半仙苦笑一下,牵动了整张脸上的皱纹,他慢慢道:“当然听说,谣传也是与此有关那!别人不知,我却很清楚,‘杀人恶魔’——那绝对不会是你。听说你还插手了此案……若逮住此人一定不能姑息!”
“你可有所高见?”艾云也苦笑了一下,看来,该来的终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半仙沉默了片刻,方道:“目前来说,还不十分肯定,但此人实在手段残忍,武功高深,只怕在京城会掀起一股大浪啊!”
“哦,何以见得?”艾云不由拧紧了眉头,心头一跳,暗暗握紧了剑柄。若是以前,自己孤身一人,自然无所顾忌,只是现在,今非昔比了。
“金兵蓄势待发,有人趁机作乱。自古乱世出英雄,可同时也有人浑水摸鱼。为了一己私利,无恶不作,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呀!”李半仙目光深沉,几乎要把胡须捏断。
“看来你还忧国忧民呢……好了,我该走了,若有事,记得告诉我!”艾云浅笑一声,看时间差不多,又怕打扰了半仙的清净,遂与半仙作别,转身走出门。
李半仙在门合上的一刹那在艾云背后小声嘱咐道:“夫人,小心你身边的人!”
“嗯?嗯!”艾云一愣,点点头,停住脚步,想了想,慢慢离开了。
酒中豪在城内派人日夜查访搜寻,无奈并无太大收获。
这日,冰儿又与人打得头破血流,还气势汹汹拉着好友刘江龙到来艾云身边。
只见他浑身上下肮脏不堪,就像在泥窝里滚过一般,脸颊上还有将干未干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还没等艾云发怒,他倒反质问道:“娘,这次我没有胡来!那些人说你是狐妖,我就打了他们,不信你问刘江龙。你真的是狐妖吗?”
艾云大吃一惊,厉声问:“你听谁说的?”
“那些小孩!娘,你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冰儿依然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
艾云邹了邹眉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现在谣言真是猛于虎也,连小孩子也受到了影响。
看着冰儿稚气未脱却满面怒容的样子,她拉着他的小手轻声安慰道:“不要听人们乱说,不管娘是什么,都是最爱你的,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今天本应该打你,但确实不怨你,就就罢了。以后不要再提,若再有人说什么,不要管他,你只要知道我是最疼你最爱你的娘亲就是。”
冰儿眨眨眼睛,似乎对答案并不满意,艾云看他疑惑不解的模样,想了想,试探着问:“若是娘真的是像人们说的狐狸呢?”
“那我就不认你这个娘!”冰儿嘟起嘴,理直气壮的回答。听了此话,艾云却只觉得冷如彻骨,不禁打了个寒战。
看着两个孩子手拉着手出去玩了,艾云的心一阵阵发紧,想到李半仙说过的“小心身边的人”,竟突然觉得有一丝深深的恐惧袭来,让她不寒而栗。
夜色深深,长街寂寂。
李半仙仔细洗漱一番,身着一件干净道袍,正襟端坐,似在闭目养神。
侧耳倾听间,忽而,一阵声响。李半仙闪身一边,刚躲好,一条黑色身影推门而入,走至他的床边,对着鼓起的被褥一掌击下,看没什么反应,掀开被子,空无一物。
说时迟,那时快,李半仙一拳重重砸下,那黑影觉得一阵风向扑面而来,急速躲过,重拳落空。
双方一时相持,不明对方招数,谁也不敢下手。
李半仙道:“猜着你今日会来,果真来了!”
黑衣人道:“哼!不除后患,难消心头只恨,本来,你算你的命,我做我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你居然不停地在查我,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黑衣人冷笑着大喝一声,举起的手掌周围顿时涨起一周黑气,黑气越来越浓,几乎看不到人影,然后凝聚成一股黑色气流,波然作响。
李半仙惊叫一声:“血魔掌!”说话间那团黑气急掠而至,以万夫莫当之势狂然卷来。所过之处,桌椅板凳,一片倒地之声,当波及李半仙时,他已躲闪不及,“砰”的一声巨响,掌力硬生生打上,他急速飞向墙壁,又轰然倒下,跌坐在墙边,一股黑紫色的血喷出口外,他颤声道:“没想到……‘血魔掌’秘笈真是你所盗,你既是……太乙门下,为何要学这等邪魔之功?”
“哈哈哈哈……”黑衣人一阵狂笑,道:“太乙门?这庙也太小了,只怕容不下我!自从掌门之位与我擦肩而过,我早已和他们没了任何瓜葛。现在的我,乐得逍遥,那种清心寡欲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而你,还在这儿执迷不悟,白送了卿卿性命!”
李半仙呸出一口血,道:“你真是道派的败类!你我虽同道却不同宗,我是替天行道,而你是道貌岸然……我真后悔,没有把你的身份告诉白狐,让她好好收拾你!”
“告诉她?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她不过空有千年的修行,到时我还要借她一用呢!”黑衣人冷笑一声,语气很是嚣张。
“你想干什么?你勾结金人,杀人如麻,为掠钱财,不择手段,难道这还不够吗?你想对她怎么样?”李半仙瞪大双眼,面露惊惧之色。
黑衣人飞身掠至他身旁,狞笑道:“这——你就不消知道了!”
说完五指张开,扣向李半仙的头颅,李半仙双目圆睁,任鲜血从头顶汩汩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