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呜咽的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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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人约黄昏后

咬人的狗不叫唤,还不露齿!

当韩瑞丰把一切摊牌后,孙孝孜终于露出了本来恶心而又狰狞的面目!

“老韩头,虽说你现在是村长,但好像光你说了不算啊!你不要忘了,在你头上,还有村支书!韩家庄有山有水,有矿有宝,我看这挺好,我就喜欢呆在这!”孙孝孜十分猖狂的说道。

“这点不劳您费心,长久叔深明大义,我已跟他请示过,他是举双手赞成!”韩瑞丰眼角露出一丝笑容。

“是吗?可惜的是,现在韩家庄的书记,不是他了!韩老头年事已高,回家养病,辞职了!”孙孝孜淡淡说道。

“那换谁了?”韩瑞丰赶忙追问。

“我!”木头人韩瑞山终于吭声了。

韩瑞丰木讷盯着韩瑞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子,把镇里的批文,给村长大人看看,省得他不相信!”孙孝孜得意洋洋的说道。

白纸黑字大红的印章,东峪镇党委的委派任命书,千真万确!

“不可能!老爷子身子骨挺结实的呢啊!”,“有啥不可能,病这歪意说来就来,何况韩长久确实岁数太大了!”,“啥也别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是啊,孙孝孜别的没有,就剩钱了!”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那又怎样!”韩瑞丰振臂高呼,“你的去留取决于我们韩家庄绝大多数村民的意愿!”

“是吗?那你就公投好了!”孙孝孜嗤之一笑,“我也想看看,到底有多人会跟钱过不去,又有几个人会站在你那一边!”

韩瑞丰的心已凉了半截,因为很多人已默默走开。

孙孝孜临走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说道:“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咱俩签定的合同,是十年的期限,如果你违约的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宁可坐牢!也不会让你得逞!”韩瑞丰厉声喊道,“姓孙的,别忘了,你偷排尾砂,那是犯法!你记住,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告到底!”。

“确实,二儿子死了,大孙子也没了,你活着也没有啥意思了,在监狱里养老也确实不错!告我是吧!你想告就告吧,愿意去哪告都行,我孙孝孜定会奉陪到底!”孙孝孜说完,扬长而去。

在他的身后,除了韩瑞山和大老黑,还多了好几个人!

“叔,这狗娘养的太嚣张了!我找两人给他放放血!”二狗子迫不及待的说道。

“算了,狗子,老天爷让人死亡,必先使其疯狂!就先让他得瑟两天吧!我相信韩家庄的村民一定会团结起来,把他赶走的!”韩瑞丰两眼放出坚毅的目光。

三日后,韩家庄全体村民对京东利民矿业的存去进行了公投,结果让韩瑞丰大跌眼镜!

他万万没有想到,同意铁矿继续生产的村民,竟然占了多数,虽然只超了一点点!他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当场晕倒过去!

此刻,他已苏醒过来,静静躺在炕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屋顶。他实在想不通,短短几天,曾经给他投票的人都跪倒在孙孝孜的裆下!

屋里已挤满了人,七婶、苏若水两口子、王大炮媳妇、二狗子、韩瑞陵、吴秀、二华等等都来看韩瑞丰,每个人都露出关切的眼神!

“老韩,大家伙都来看你了,起来说个话吧!”七婶欠身想要扶韩瑞丰起来。

韩瑞丰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珠皮都没有抬起!

“我爸不愿意起来,就让他再躺一会吧!”苏若水哽咽着说道,“没事了,大家都散散吧!”

众人撇了一眼形同朽木的韩瑞丰,纷纷来到屋外的当院。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韩家庄的人病的不轻啊!表面看着像条汉子,其实都是软骨头!这些狗娘养的,肯定都被孙孝孜收买了!”吴秀实在气不过,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王大炮媳妇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有啥奇怪的,别说旁人了,就说韩瑞富,那可是咱村长没出五服的本家兄弟,还不一样投了人家!”

“你咋知道的?”韩瑞陵皱着眉头问道。

“我在来看村长的路上,过他们家门口时,偶然听到两口子正在吵架呢!仔细一听,才明白咋回事,就此为韩瑞富投了孙孝孜一票!”王大炮媳妇十分不屑的说道。

人们都沉默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也有所耳闻,据说一张票两千块!小手一抖,大笔一挥,就是两千块,那些认为韩瑞丰是在杞人忧天,而事又没有摊在自己身上,又何乐而不为呢!

平时,二狗子最急躁,而话也最多,但今个,却出奇的安静,一个人呆在墙根,拼命的吸着烟!

突然,他扔下半截烟头,霍然站起,从当院抄起一把铁锨,就想往外走。

“狗子,你干什么去?快停下!”苏若水赶忙喊道。与此同时,韩瑞陵、韩少安和二华已拦在了他的前面。

“你们不要拦我,今个我非把孙孝孜拍扁了!”二狗子使劲挣开三人的拉扯,大声吼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韩瑞丰从屋里走了出来,高声喊道:“狗子,你给我站住!杀人偿命,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但不想你进监狱!”

二狗子犹豫了片刻,转身来到韩瑞丰面前,但仍没有放下铁锨,哭丧着脸说道:“叔,人家都骑着咱脖子上拉屎了!你就让我去吧!我宁可蹲肩坐牢,挨枪子,也不让孙孝孜那个狗日的继续胡作非为!”

“狗子,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何况咱们还有政府,我就不相信他能够一手遮天!”韩瑞丰轻轻拍着二狗子肩膀说道。

“大哥,我陪你去!你走到哪,我跟到哪!”韩瑞陵沉声说道。

“还有我!”,“还有我!”二华、吴秀都跟着大声响应,在场的女人们眼珠里滚动着晶莹的泪珠!

“这年月,天下乌鸦一般黑,就算你们告到天涯海角,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要是不信,咱们就走着瞧!”二狗子将铁锨重重仍在地上,快步走出了大门。

果不其然,韩瑞丰等人在镇政府碰了一鼻子灰!镇长大人说的特别实在,镇上虽有矿管办,但形同虚设,而利民矿业是县政府引进的企业,直接归县政府管辖,建议众人去县里上访。

县政府办公室,令韩瑞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接待他们的主管副县长,竟然是当年的镇长尹建峰!然而,当尹建峰听说是此为利民矿业的事,除了摇头似拨浪鼓,就是狠命嘬牙花!

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没有忘记当年韩少宁的好处,因此的确没有把韩瑞丰当外人!

他直言不讳的告诉韩瑞丰,京东利民矿业有后台,就像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连县委书记都对孙孝孜礼遇三分!更何况,现在县里财政吃紧,完全靠着矿山的税收给行政事业单位上班的人员发工资!得罪了孙孝孜,无疑就是与全县端财政饭碗的为敌……

韩瑞丰自己都不知道是迈哪条腿出的县政府大门!回家的路上,要是没有韩瑞陵和二华及时搀扶,都不知道会跌几个跟头!

回到家中,他就像一个霜打了的茄子,彻底蔫了!

正当众人垂头丧气之时,二狗子突然闯了进来!他好像已闻到了点风声!

“叔,给少平打电话啊!他不是在省政府当大官吗!虽说我对当官的没有好印象,但好歹他也是咱自己人啊!他是你儿子,他若是不帮你,真是天理难容!”二狗子着急麻慌的说道。

韩瑞丰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身坐了起来,人们眼前也感觉一亮!

“是啊!我咋把少平给忘了!年后,还给我报喜,说当上副秘书长了,只不过,有两三月没有来电话了!”韩瑞丰心想。

虽说是父子,但不到逼不得已,他不会给韩少平打电话,不想给三儿子添乱!如今,他不得不拿起了电话!

然而,令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接电话的不是韩少平,而是一个陌生人,并且告诉他,韩少平由于受贿贪污,而且作风不正,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电话从棒柜重重摔倒了地上!韩瑞丰就像万丈高楼一脚踩空,顿时失去了知觉!

五天之后,韩瑞丰不顾家人的劝阻,只身一人来到了省城。

在监狱里面,通过道道暗卡,他终于见到了三儿子韩少平!曾经韩家庄的骄傲,年轻学子的楷模,韩瑞丰心中的自豪,可如今却锒铛入狱,沦为阶下之囚!

韩少平眼窝深陷,本来不胖的身材更加消瘦!整个父子谈话过程中,他都没有抬起脑袋!

韩瑞丰临走的时候,抛下了八个字,“好好服刑,重新做人!”,当监狱厚重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时,韩少平泪如雨下!

不管怎么说,儿子犯法坐牢,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决定找儿媳商量商量,能不能活动活动。

他刚提起此事,悦悦咬牙切齿的喊道:“你找我干什么?要找,去找他的情妇赵曼丽去!”

“妍妍呢!看完我孙女,我就走!”韩瑞丰稍微愣了一下,淡然说道。

悦悦转身跑进了屋里,一头扎进被窝,呜呜大哭起来……

回来的路上,韩瑞丰坐在车上,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想起当年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一家“两双筷子”,但那时却充满了欢乐!而如今……

短短往返几日,他的鬓角和额头新添了数屡银丝!

到韩家庄以后,他没有回家,径直去了小卖部,随后又来到村南山北小河边,狠命的吸着廉价的钻石牌烟卷,对着即将干涸的小河,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是人生命运,还是家庭幸福?抑或子孙后代,还有村庄存亡?

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步他要做什么!

一天后,天色渐晚!

县政府的大院已围得水泄不通!楼顶,韩瑞丰和尹建峰面对面远远的僵持着!而韩瑞丰敞胸裸怀,身上捆绑着一排炸药!

“叔,你冷静点,千万不要想不开,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现在,县政府县委正在研究部署整顿矿山的事,您也给他们点时间,但您这样做是犯法,而且无济于事!”尹建峰咽了口唾沫,苦口婆心的说道!

另外一处高手,狙击手静静的趴着,只等一声令下,随时都会扣动扳机!

“造孽啊!我们老韩家准是缺了八辈子德,我二儿子死了,三儿子在监牢里押着,大孙子也走了,连一个接户口本的都没有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今个,你们要不把孙孝孜抓起来,把矿山给关了,把尾砂库清理掉,我就死给你们看!”韩瑞丰两眼冒血,十分凄惨的说道。

尹建峰已费劲了口舌,真不知说啥是好!

一个女人冲上了楼顶,苏若水!

她大声喊道:“爸,你别这样!你还有一个孙子,唐晓燕亲口告诉过我,她在改嫁时,已怀上了少宁的骨肉,而且是男孩!”

韩瑞丰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因为这正是他想听到的!而且,儿媳妇苏若水从没说过谎话!

正当这个时候,又有二人冲上了楼顶,二狗子和韩瑞陵!

“叔,你赶紧下去吧!”二狗子大汗淋漓,高声喊道,“孙孝孜那个狗日的,死了!大老黑倒铲车的时候,压死了!我亲眼所见!他向公安局自首了,现在矿山也被查封了!”

“真的?”韩瑞丰眨着眼睛,颤声问道。

“大哥,狗子说的一点不假!你千万别做傻事!”韩瑞陵赶忙说道。

韩瑞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在做梦一样!但他还是纹丝未动,自我感觉有点下不来台。

正在此时,楼顶又爬上来一人,苏有为!

“亲家,好久不见了,今个机会难得,天也不早了,咱们喝酒去!一醉方休,如何?”苏有为笑着说道。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韩瑞丰如释重负,狂笑数声,而后卸下炸药,快步走到苏有为面前,轻轻挽起他的胳膊,“好,咱哥俩喝酒去!不醉不归!”

此刻,夕阳西坠,天边泛起了粉红的晚霞,好美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