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呜咽的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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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张大了嘴巴

铁矿石本不值钱!农村乡下早有铁选厂,只不过人少规模小,一直不温不火半死不活!然而,这两年大拆大建如火山爆发,对钢铁的需要来者不拒,原本不被人看好的铁矿,恰恰迎来了千载难逢的春天。

围山转上有铁矿,这事韩家宝早就知道,他也曾动过开矿的念头,但不过是一闪而逝。他更知道,二叔韩少宁惨死在金矿,爷爷韩瑞丰的肠子都悔青了,不管谁打围山转的主意,宁可拼了老命也不会答应!况且,他还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根本就没有实力开发铁矿。如今木已成舟,孙孝孜大包大揽,还承诺每到年底给村里人分红利,他也就乐得河水不洗船!

韩瑞丰依然躺在炕上,双眼一眨不眨盯着顶棚,而脑内思绪翻涌,肚里心潮澎湃。

“少宁走了,就是此为开矿,就是想多挣两毛钱,然而最终落了个人财两空!如果可以重来的话,宁可自己吃糠咽菜,也不想见不到儿子灿烂的笑容。”,“孙孝孜第一回来韩家庄,美其名曰体验乡下生活,看看栗树长的啥样,到山上转来转去,表面上看是在捡栗子,事实上是不是在探线?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有备而来,而他是跟着少平来的,这事会不会跟少平有关联呢?”,“家宝的生意本来好好,而搞来弄去,就被人家吞并了,是偶然,还是蓄意而为?”,“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吧!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我的山啊!”……

他想来想去,脑袋都快想爆了,最后实在懒得想了,竟然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瑞丰终于醒了,被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嚷嚷声吵醒了!

“快走啊!到村西头报名去!咱韩家庄的农民有班上了!”“矿山招工呢!听说一个月工资两千块!”,“矿山有活计干有工资拿,比种地强百倍!咱们村长家宝真够意思!”,“只要不缺胳膊少腿,有把力气人家都要!”,“妇女也要,给他们烧火做饭!”……

韩瑞丰一屁股从炕上坐了起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决定也去看一看。

村西头已排起了长龙,比卖栗子还壮观!

大门口已水泄不通!

而院外围观的人也实在太多,尽管韩瑞丰踮着脚,还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叔,你也是来报名吗?”韩瑞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韩瑞丰回头一看,见二狗子正跟他打招呼。

“狗子,这么多人挤挤插插是在凑啥?”韩瑞丰把他拉到了僻静之处。

“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招工啊!你要是想去,不用排队,家宝一句话就办了!”二狗子笑呵呵说道。

韩瑞丰沉着脸说道:“不就是开矿吗?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叔,感情你还不知道吧!人家利民矿业不光是采矿,还有选矿,到底规模有多大,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你围山转的四周,不管是山,还是地,都被征走了,每户都分了十多万!十多万啊!”二狗子双眼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韩瑞富、吴秀他们都签了吗?”韩瑞丰皱着眉头问道。

“他们为啥不签!人家给现钱!一个破山头能干啥?就算一年四季忙个不停,春夏秋冬也不闲着,也就种植栗子收入多点,可又能卖几个钱?不怕叔知道,就连我那河边祖传的两间茅草屋,还给了三万呢!”二狗子十分不屑的说道。

韩瑞丰沉默了良久,才抬起头来,气呼呼说道:“狗子,也许你说的不错!可是,你忘了少宁是怎么死的了吗?他就是财迷心窍而死,由于滥采滥伐而死!”

“叔!我能忘吗?我们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而且,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的!就算现在,我一闭上眼睛,他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二狗子双眼含泪,哽咽着继续说道,“叔,少宁的死,错不在山,也不在开采,而在他自己!如今,利民矿业是大手笔,不仅手续齐全,在县公安局和发改局都备了案,而且机械化开采,是合法合规开采!”

韩瑞丰还想说两句,可话到了嗓子眼,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是不相信二狗子说的话,但他总觉得里面有文章!

一个人的手再大,也捂不过天!

韩家庄的老百姓彻底沸腾了!有班上,有钱赚,摆脱贫穷,走向富裕指日可待!

韩瑞丰知道,如果自己再想反对,恐怕会被全村的吐沫淹死!然而,有些事他还是想搞明白!

天刚刚暗了下去,韩瑞丰匆匆吃过了饭,便来到了儿子韩少安的家。

他挑帘而进,韩少安一家三口正在炕上吃晚饭。

“爸!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点。”大儿子韩少安赶忙起身说道。

儿媳苏若水和孙女韩家莹也放下了碗筷。

“吃过了!你们吃你们的!”韩瑞丰沉着脸坐在炕沿。

“爸,有事?”苏若水看到公公脸色不太好看,轻声问道。

“没啥事!家宝呢?”韩瑞丰低头问道。

“这臭小子太不像话了,不到半夜三更不也进家,公鸡刚刚打鸣又出门了,我听说整天和孙蛮子混在一起,成了人家的跟屁虫!”韩少安瞪大了眼睛,抢着说道。

韩家莹撇着嘴皱着眉头斜视老爸。

“家宝现在也是公司的股东,身为村长,有很多事,没有他确实不行。”苏若水笑着说道。

韩瑞丰心里明白,外地人在本地开山办矿,如果没有当地人支持,那是高粱杆推石磨──根本玩不转!孙孝孜光拿到矿山没用,还得臣服韩家宝,不然也是步步为营!

“今个闲的没事,就想和家宝聊两句,既然如此,我也不等他了,要是他回来了,让他有空去我那一趟。”韩瑞丰说完,起身下炕。

韩少安拿起碗筷,接茬吃饭。

苏若水望着韩瑞丰微微佝偻的背影,心里泛起了涟漪。

往事历历在目!二叔子韩少宁家破人亡,跟采矿有直接的关系,她心里也清楚,公公韩瑞丰原本就一直反对滥采滥伐!

儿大不由娘!现在家宝的翅膀也硬了,作为女人和孩子他妈,能做的也只是想想而已!

韩家宝果然是后半夜才回来的,而且喝的烂醉如泥!韩少安早已呼呼大睡,苏若水给儿子盖上了被子,长长叹了一口气,才回屋合上了双眼。

“咚咚”,清晨,南山的啄木鸟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臭小子,起来!”韩少安大声喊道,“你赶紧给我起来!”

韩家宝翻了个身,依旧眯眼不睁。

“少安,儿子不容易!你就让儿子多睡一会儿吧!他昨个回来太晚了,又喝了不少。”苏若水拽着韩少安的衣襟,轻声说道。

“都是你把他宠坏的!”韩少安瞪着眼睛说道,“要不是爹让他过去一下,我还懒得理他呢。”

韩家宝“猛”的坐了起来,只见两眼通红,大声问道:“爸,你说说啥?”

“昨晚你爷爷来了,找你有事!可是你不在家,让你有空找他去!”韩少安气呼呼说道。

韩家宝二话没说,起身下炕,趿拉着鞋,冲了出去。

血浓于水,亲情胜过一切!

当他飞奔到爷爷家大门口时,韩瑞丰正在打扫当院。

“爷爷,你找我有事?”韩家宝喘着粗气问道。

韩瑞丰看了一眼韩家宝,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轻声说道:“走,咱爷俩到屋里说去。”

韩家宝默默跟在身后,不知爷爷葫芦里卖的啥药。

“家宝,快坐!都到家了,还站着干嘛?我去揍饭,做你最爱吃的黄瓜肉丝鸡蛋疙瘩汤!”七婶笑着说道。

韩家宝偷眼瞥了一下韩瑞丰,才战战兢兢的坐在了炕沿。

韩瑞丰靠在炕头,闭着双眼,也不问话,好像在思索什么。

“爷爷,你找我,到底有啥事?”足足过了三分钟,韩家宝实在沉不住气了。

“昨晚都和谁喝酒了?”韩瑞丰依旧闭着眼问道。

“孙总,采矿和选矿的工程师,还有县里主管矿山的领导。”韩家宝微微皱着眉头问道,“爷爷,你问这个揍啥?”

“没啥,随便问问。”韩瑞丰淡淡回道。

韩家宝感到好气又好笑,但也不敢发火。

“家宝,我想问你点事,你一定要跟我说心里话。”又过了好一会儿,韩瑞丰终于睁开了眼睛,十分严肃的说道。

“你是我亲爷爷,我是你亲孙子,别人我都不会瞎掰,我又怎么会哄弄你呢!”韩家宝拍着胸脯说道。

韩瑞丰微微点了点头。

“姓孙的用八十万换我十年围山转的开采权,又大吹大擂给你们承诺好处,咱们庄的铁矿到底值多少钱?”韩瑞丰有些不屑的问道。

韩家宝抬眼看了一下窗外,小声说道:“现在钢铁的价格猛涨,而且供不应求,到底能值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如今我只知道,从铁石岭到锅盖山,绵延数公里,全是铁矿线,而咱家的围山转恰好夹在当中。”

韩瑞丰顿时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