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当它们全是兽骨好了,这样我心里还能舒服点。
只是这个纸人太执着了,我什么也看不见,好几次差点被脚底下那些骨头给绊倒,两腿又身不由己,手还被个纸人拽着,有多狼狈可想而知了。
这个墓道黑的过分,且充斥着一股怪味,空气十分冰寒,走着走着,我竟有一种穿越时光隧道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莫名其妙,中间似乎还走过了几间墓室,但是我啥也看不见,更没有片刻停留。
我的耐心已经耗尽,这走到头不知道是不是十八层地狱等着我呢。
“纸人老兄,咱能不能商量一下走慢点?哪怕你给我点个灯也行啊?”
我竟然跟这个执着的纸人打起了商量。
话刚说完,眼前竟然真的就亮光一闪,一朵红红的小火苗照亮了一张白皙清秀的脸,白色的衣裳,长长的头发,淡漠的表情。
纸人的那只手不见了,现在抓着我手的这只手的温度很低,凉丝丝,竟也是熟悉的触感。
“白,白棠……你带我去哪啊?”
我想我整个人真的已经傻到痴呆的地步了。
千想万想,我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白棠。
“你在发抖,你害怕?”
白棠一手拿着灯,一手牵着我,问道。
“额……外面山洞那个女的是你朋友吧?”
我的思维已经成一团乱麻,不知道怎么思考,竟然问了这么一句。
“她早就不应该存在了,我们要快一点,要赶快!”
白棠拽着我往前走,几乎脚步更加急促了。
“赶快?去干什么?”
“你喜欢我吗?”
白棠突然回头,望着我问。
我没想到真正的她竟然也问我这个问题。
我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快了,你很快就会爱上我,我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
她没有等我的回答,而是继续拉着我往前走,脚步更快了。
一间硕大的墓室,散发着淡淡的松脂香味,橘红色的火苗将整个墓室都照亮了。
虽然是一间墓室,但是布置的仿佛宫殿一样,墙上悬挂着样式古老的兵器,两边矗立着铜人武士,正中高高的台子,通往上方足须走过十几个台阶。
台子上摆放着一张偌大的石椅,石椅上方摆着一口体积很小的石棺。
而在台阶下方一个角落里,竟然坐着神秘失踪的老侯!
老侯闷头抽烟,看到我进来,抬了下眼皮,满脸愁苦,似乎听见他沉重的叹息声。
“老侯!你怎么在这?是不是你杀了朱斌杰?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一见老侯就要激动的扑上去,然而白棠那只冰冷的手仿佛力气很大,把我拽的死死的。
“他是我弟弟。”
白棠看着我说,同时冷冷的瞥了老侯一眼。
“什么?他,他,你,你是……”
白棠没有回答我,而是拉着我往台阶上走。
我执着的看着老侯,老侯顾自摇了摇头,烟头一明一灭。
“白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走到半截不走了,抓住她的胳膊质问她。
“我?”
白棠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又怔怔的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样。
她看着我的眼睛,突然眨了眨,嘴角勾出一丝喜悦的笑意,拽着我的手蹭蹭的往上面跑去。
她的手摩挲上那具小小的石棺,仿佛抚摸着绝世珍宝。
这石棺是黑色的,打磨的十分光滑,叫我一下想起了那个子母祭中的那些石棺。
虽然体积小了很多,但是石材似乎是一样的。
开启这具石棺似乎很复杂,但是白棠似乎早就熟知应该怎么开,经过一道道复杂的程序,她还竟然真的就把石棺打开了。
但是石棺里面却黑洞洞的,似乎什么也没有,摸上去似乎有一块圆圆的大石头,这种触觉跟视觉的不一致十分古怪。
然而白棠诡异一笑,嘴里突然冒出来一串仿若来自远古的咒语,两手就伸了进去,然后竟然就捧出一个硕大的嵌玉的盒子来。
这盒子足有半人身高那么长,大约三十厘米厚,盒子四角镶金嵌玉十分精美。
白棠将盒子放在地上,手都有些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突然下定了决心,一下将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面竟然是叠放十分整齐的一套古装喜服,我对各朝各代的服饰不太懂,但这种斜襟束腰的,咋也得是汉代以前了吧?
喜服显然是用一种巫术连同绝密的石棺在保存,但还是有些湿答答的,有的地方甚至还破了洞,尽管能够看出这种布料在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是极其珍贵的,但我还是觉得它脆弱的连碰都最好别碰。
可是白棠固执的扯起衣服裹在了自己身上,她本来就面容白皙俊秀,再被这古朴的,仿佛血液一样红的浓烈的喜服一衬托,更显的俏丽异常。
但这毕竟是在深埋地下的古墓中,这种艳丽的颜色倒显的过分诡异了。
“另外一套是你的。”
白棠话刚说完,我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抬着胳膊动不了了。
白棠亲手为我穿上另一身喜服,但是明显我穿着宽大了些,且这衣服已经十分脆弱,穿好之后简直是破破烂烂的。
白棠这是干什么?一人一套喜服,她这是要跟我在这里拜堂成亲?
眼下我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好心情,就她那打开石棺的诡异办法,加上我现在动了动不了,我就知道,我绝对不能对她掉以轻心了。
但是对她而言,我根本不是对手。
心知肚明了这些,我反而任由她的摆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
白棠拉着我的手开始往台阶下面走,走到底端之后,她开始摆弄那些燃着火苗的石灯,又摆动了几个青铜武士,那些石阶就跟抽屉一样慢慢被打开,里面有一口巨大的石棺,比先前看到的那个要大很多,且石头棺椁外面都雕刻着面目狰狞可怖的小鬼,正中是一只三头的振翅雄鹰。
鹰的眼睛还是红色的宝石,棺椁早就被打开了,脚下横躺着一具枯萎的尸体,长长的头发,光着身子。
“她!”
白棠看了我一眼,就朝那石棺走去,蹲在石棺旁看着里面,轻声细语,极其温柔的样子,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我为你把这世上最完美的容器找来了。”
听见这话,我胸中轰的一下。
无数的硕大白毛翁开始潮水般的从石棺里面涌出来,比我见到的任何虫子都大,通体长满白毛,且发出淡淡的粉红色。
但是这些虫子似乎并不想攻击我,而是只想爬出来散散步一样。
突然一声惨叫,老侯浑身剧烈翻滚着往外爬,我大惊失色,急忙喊道:“白棠!他被虫子咬了!”
但是白棠似乎根本不关心老侯的事情,全神贯注的看着棺材里面的东西。
“老侯!”
我心急的差点直接扑上去救他,但是为时已晚,虫子吃的太快了,老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变成一具血尸,继而被裹在了一个黑色的茧里面,我甚至能听见那些虫子啃噬他血肉的声音,老侯人生最后的时光只是几声惨叫,就归于一片永远的沉寂。
地上那只烟才刚刚抽了一半,他恐怕再也抽不完了。
别管对老侯是多么讨厌和充满怀疑,但我还是接受不了他这么惨的死在我面前。
白棠说老侯是她的弟弟,那她又是谁?
当年恋上僵尸的李雪?可是李雪的年龄比师父和洪大师还要大,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她那么有本事,会长生不老也不是没可能。
即便如此,老侯可是她的亲弟弟啊,老侯若不是因为对亲人的愧疚和牵挂,是不可能答应来这里的,即便在牢里蹲到死又能怎样,最起码不会死的这么惨!
她竟然对老侯的死不管不问,冷漠到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那我又算什么?穿着这一身破破烂烂的喜服在这里跟谁唱戏?
白棠的手牵住一只烂乎乎又干枯的手骨,我忍不住一步步往后退去。
“思寒……”
白棠的声音颤抖,满含眷恋和深情。
“谁在唤我?”
一个男人的声音,霸道且邪魅。
“是我。”
白棠激动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晋是谁?”
一声怒吼,白棠的身体瞬间被弹飞出去,从棺材里立刻跃出一个身披战甲的男人。
这男人身形高大壮硕,可惜皮肉疮痍,无数硕大的白虫子在他身体里面翻涌,只有半张脸是完好的皮肉,眉如剑,眼如星,一股叫人震慑的强者气势压的人很想虔诚的低下头去。
白棠被撞飞的很远,口鼻中流出鲜红的血液,但她丝毫不在乎一样又一次急忙奔上来,指着我大声地说:“他就是你的容器,有了他,你不必再苦等下去!不用再吸血!你会用他的模样重新变成人,跟我永远的在一起了!”
这个男人凌厉的看着我,我却已经退到后背抵上了墓室的墙壁。
我是他的容器?我凭什么要做他的容器?
难道白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而我偏偏还主动送上门来!
这个男人看到我,眼中没有丝毫的动容和忧郁,突然眼睛一闭,我就感觉到胸中一股难言的讶异窒闷。
尽管已经死到临头,我却不想就这样死了,莫大的求生欲望助我拔动了双腿,我不顾一切的向外面冲去。
突然,腹中一阵冰凉,我惊愕的看到一把利剑从我肚子里穿进去,鲜血立刻染湿了血红的衣服,我呆呆的抬起头来,看见师父那张清冷的面孔。
“道心!”
“思寒!”
洪大师的声音,白棠的声音,或许还有游小天的声音,我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也不知道,师父杀了我?
我倒在了地上,世界一片漆黑,又仿佛一片光明,我心中悲痛的想要大哭一场,但是又有一种解脱般的莫大喜悦。
嘤嘤的哭声,我看到了白棠,那幅楚楚可怜羸弱的样子,她抱着双腿,冲我抬起一双泪水朦胧的眼睛。